我爷说:“学校的桌子谁也不能动。”
根宝说:“丁老师,我有热病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爷说:“你有热病你还和人家结婚呀?”
根宝说:“老天爷,你想让我一辈子打光棍?”
就都围上来,看我爷拦在门口不让那拉了课桌的车子走,就都劝我爷。
说:“借借桌子有啥不行啊,又不是不还呢。”
说:“人都死绝了,庄里娶个媳妇容易嘛。”
说:“丁老师,你不是因为根柱不让你管这学校报复吧?”
爷不再说啥儿,只是拦在门口上。半暖的日光从头顶泄下来,所有的人都把棉衣脱去了。有的穿了旧毛衣,有的穿了新绒衣,有的单穿着布衫后,把他的棉衣披在肩膀上。这季节,穿单的寒,穿棉的暖,他穿单披棉就不冷不热了,寒暖相宜了。我爷穿了件不新不旧的黄绒衣。黄绒衣把他的脸衬成了腊黄色。那腊黄上还挂着一层汗,在日光里像黄土地里渗出的水。爷就立在学校铁门的正中央,一手扯着一边的门,用身子拦了那被推开的宽门缝,双腿分立着,像两根木桩被砸进了地里样。瞅着所有的热病们,爷对所有的病人们说:
“谁敢保证他死了,他孩娃不再来学校读书写字,我就让根宝把这桌子都拉走。”
没有人说话。
我爷唤着问:“谁敢保证啊?”
仍然没有人说话,就都僵下来,空气结了冰,人便木呆着,不知如何是好时,根柱就来了。不慌不忙地走,脸上呈着青,有一股怒气在脸上压盖着。他从人们让开的道上走过去,竖在爷面前,收住嗓子冷冷说:“丁老师,你忘了三天前我们说过的话?”
我爷瞟了一眼贾根柱,不高不低说:“我只要还看管这学校,我就不让人拉这课桌子。”
根柱说:“你看管学校是不错,可这学校是丁庄的小学吧?”
“是丁庄的小学呀。”我爷不能说这小学不是丁庄的,可是他说了,根柱就占下理儿了。根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摸出村委会的章,蹲下来,把那白纸铺在膝盖上,将公章放在嘴上哈了哈,便在那纸上盖了一个鲜红的印,递给我爷说:“这下你让拉了吧?”看我爷依然拦着大门不动弹,就又蹲下来,把纸铺在膝盖上,用一支铅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经研究同意贾根宝从学校拉走十二张课桌用”,还在那纸上签了自己的名。把名字显赫赫地签在红的公章上,重又把纸递到我爷的面前去:
“这下你还有话要说吗?”
爷瞟了那张纸,和那纸上的字和章,又用眼乜斜了一下贾根柱,像乜斜一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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