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任何东西,也一向没什么可恐惧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释念用力闭上眼,放下茶杯趺跏而坐,双手合什,默默为今天因他们之故而死的食物念经超度。
三人正清静地准备晚饭,风中却忽然传来了人的声音。一道道粗犷刺耳的谩骂声远远随风而来,似乎是在痛骂上游有人倾倒污水,浇了对方一身。
邵宗严耳朵灵,听见“脏水”“蝙蝠粪便”这两个词就知道是自己造的孽,略有些心虚。因为他们还要用潭水做饭、洗漱,晏寒江冲刷山洞的水没被引到下流,而是直接顺着山壁流下,若有人缘山而行,很可能被浇上一头一身的蝙蝠尸和污物……
邵道长轻咳一声,悄悄从背包里拿出换洗衣物,期望那人上来后能看在衣服的份上别太生气。
晏寒江倚在鱼缸边上,拍了拍尾巴冷哼了一声:“不用给他们拿衣服,那些人生得粗壮,穿不了你的衣服。”
邵宗严的身材其实绝不算矮,而且细腰乍背,双腿修长,是标准的衣裳架子身材。可山下边走边骂的那个人却是个满身肌肉块的粗壮汉子,大腿都有他的腰粗,哪怕是最肥大的长袍怕也裹不上那人的胸膛。
那大汉提着一个类似小棺材的箱子,身边还有两个同样满是污水的人:一个是披着白袍的枯瘦青年,手里拿着闪烁光环的十字架边走边念经;另一个则是背着长弓弩的美艳女子。
无论哪个都不合适穿邵宗严的衣服,让他们自己在水潭里随便洗洗,拿火烤干就得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释念大师也听出了有人上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难看,坐立不安,恨不得他们永远也上不来。
这群人会不会认出他是被塞伦公爵抓走的那个和尚?就算认不出,晚上吸血鬼追来了,当面说他委身塞伦公爵的事,这群人又会怎么看他?会不会把他当作吸血鬼的同伙?
邵道长和他的小鱼仙又会怎么看他?虽然他们都是好人,听了他过去那些事也没有瞧不起他,可塞伦公爵喜欢在人前很露骨的描述那种事,还用些下流之物比喻他,每次都听得他恨不得削掉耳朵……
唉,邵道长他们怎么能听那种东西!
他只要想起吸血鬼那些淫靡不堪,让他宁愿根本听不懂的词,就羞耻得耳朵都红了,抱着肩膀团在地颤抖,直到一声声杂乱刺耳的磨擦声传进耳中,他才慢慢抬起头来。
腌上蝙蝠块之后,邵道长便把笸箩里剩的几只螃蟹抓了出来,扔进蒸笼里上汽蒸熟。那些活蟹在笼里不停挣扎,爪尖刺啦刺啦地划在笼壁上,刺耳的声音仿佛划在释念心底,那个被囚困在笼中受尽煎熬的人也仿佛变成了他。
他一句句背着熟悉已极的经文,根本不需要动脑也绝不会错,这些经文的内容并没进入心里,他耳中充塞着那些螃蟹挣扎的声音,脑海中又忆起那座黑暗而压抑,却充满了扭曲的快乐的城堡。
“怎么才能不想了呢?”怎么才能不再想那些令他的身体无法自制的迷恋,心却徘徊于黑暗痛苦之间的事呢?怎么才能不去想自己这一身无法解脱也无法洗清的罪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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