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盘曲在文舒掌中。是凡间娶亲时新娘子身上穿的喜服的那种红色,在柜子里藏了许久,颜色却仍灿灿地喜庆着,簇新如昔。
都说物是人非,有时候,明明那物还在,人却面目全非,连当日的那颗心也不知何时起开始学会遗忘和麻木。
文舒盯着它看了很久,再慢慢把它和镜子一起放回抽屉里,盖上其他事物,一片青色仍旧是一片青色,任凭底下是另一个如何的世界,面上这个世界再无半点尘埃。
东海龙宫仍时不时地送些东西来,有时是一把素琴,有时是一本诗集,有时是一方丝帕,用同色的丝线在帕上绣几行诗句: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举到阳光底下才隐隐绰绰地显露出来,笔划勾缠,多少含羞露怯又多少急不可待。
赤炎摇着头说:“日子都定了,下个月十八,可这丫头还……”
文舒陪着他一起苦恼,没告诉他那素琴一曲未曾弹过,诗集一页未曾翻过,至于那丝帕,恐怕那个人压根就不知道上头绣的是蝴蝶还是鸳鸯,更别提那几行含蓄地藏在边角上的诗。
赤炎感叹:“劝了百来遍她也不听,眼里除了那个勖扬就没旁人了。”
“她是真心喜欢。”文舒说,脸色从容,半点波澜不惊,“恋上一个人就是这样。”
一天一地一世界都是那个他,睁开眼,闭上眼,恨不得到哪儿都是他。
这一日,远远飘来一顶桃红的软轿,春情半露的颜色。轿旁伴两个伶俐的蚌女,乌龟精变做的小厮麻利地撩着衣摆在前边开道。
早有天奴奔进来回报说:“主子,东海龙宫潋滟公主求见。”
斜靠在榻上的天君捧一盅清茶,懒懒地把视线从窗外的桃红柳绿里收回来。站在榻边的文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潋滟早候在了门外,发髻上插一支金步摇,身上着一条鲜艳的石榴裙,明艳动人。她手里还亲自提了个食盒,头半垂着,能看到她嘴角边一抹喜悦又羞怯的笑。
“潋滟见过天君。”她迳自跨进门来,柔柔顺顺地拜下。
“公主不必多礼。”勖扬君直起身,脸上仍是淡漠。
潋滟忙又施礼谢他。
“不必。”
再往后却是沉默,勖扬天性冷漠,旁人与他搭话,他尚且惜字如金,更遑论与人攀谈。此时便面无表情地在榻上坐着,看不出有开口的意思。潋滟在堂下红透了一张俏脸,未经情场历练的女子,能不顾闲言站到这里就已用尽了所有力气,哪里想过到了这里又要说什么做什么?几度想要出声又踌躇,只紧紧抓着手里的食盒,那食盒都快让她抓出印子来。
时间久了,银紫色的眼中便有了不耐之意。潋滟低垂着头看不见,文舒却看得清楚,想要再这么僵下去,那个脾气阴晴不定的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气来,便冲那乌龟精化成的龙宫小厮打了个眼色,擅察言观色的人立刻心领神会,在后面偷偷扯了扯他家公主的袖子。
正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潋滟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对勖扬君道:“小女子学艺不精,熬了些暖汤,请……天君不要笑话。”
这话说得连调子都是颤悠悠的,文舒从她手里接过食盒时,她一双葱白的手绞得关节都泛起了青白的颜色。
文舒把食盒呈到勖扬面前,勖扬垂眼看了一眼,客套地说:“公主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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