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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刚要让路车子已经一个刹停顿在身前。抬头一看,陶然带着皮绒手套把住龙头,单脚支地挡掉去路,笑吟吟地看着他:“云初。”

连日来发生的事倒让云初无暇想起这个人,此时乍然见面他微微一愣,想起上次陶然临走前说忙完了家里的事会再来找他,虽然跟他说了不必,但云初预料到他还是会来的。

“真不好意思,家里的事情才忙完,耽搁了好几天。云初,我很想你。”陶然脱去手套,还如当年那样极自然地伸手拢住了云初冰冷的手指,放在掌心缓缓揉着帮他捂暖。乍然的暖让云初心里头猛地一震,就像记忆里的某个片段突然与现实重合,心底会突然生出一种辛辣的味道直逼眼眶。他轻轻挣了挣手臂,试图摆脱那种令他头昏的触感。

“陶然,你别这样。”他们只是少年时相识一场,并没互许过彼此什么,亦绝非谁是谁不可或缺的必需。在认清了双方的悬殊以后,又何必再凭添彼此的烦恼?“我要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吧,要下雨了。”挣开手绕过脚踏车,云初有些着慌地拢住双手,低着头往前走。

若仅是论家境,景灏天比陶然要矜贵得多,但不知为什么,对着景灏天就能理直气壮丝毫不买账,可对着陶然却总是想逃,逃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把自己的狼狈收拾妥帖。或许因为年少时候对他动过心,所以再见面时,难免觉得卑微。

陶然心思自然比云初要灵活得多,如何看不出来云初越是想要躲他,越是证明了他心里还有挂念。即便仅仅是微毫,也足够昭示他对年少那一段未完成的感情无法完全放下。云初或许已放开了陶然这个人,但这个人带给他生命中的第一段感情,他却没能力就此撂开。

手上用力拉了一把,不由分说把云初安置在脚踏车的三角杠上,拿下自己的黑白格子围巾兜在他脖子里,陶然凑在他耳边低低说一声“坐稳了”,脚下一蹬踩着车就走。云初身子晃了一下本能抓住他的手臂,惹来陶然一声低笑:“我带你去酒楼吃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两位小攻各就各位,预备跑~~~

(十六)

嘉徵酒楼自道光三年始经营至今,已逾百年,是嘉善县城里最有渊源的酒家了。酒楼的创始人原是清宫廷御厨房的掌厨,出宫后回到老家来开创了嘉徵酒楼,专门为达官显贵布置官宴家宴。后来掌柜去世,酒楼才肯降下格调招待不同阶层的主顾。

半旧的脚踏车“噶”一声怪叫刹停在酒楼门外,陶然单脚掂地,伸手在云初腰上搂了一把:“到了。”说着跨下来把车停好。云初往旁边让了两步,抬头看了看酒楼的牌匾,脸上淡淡也没什么表情:“我还是不吃了,我爹腿脚不方便,怕照顾不好我妈。”

“怕什么。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再帮你看看你妈不就好了。”陶然停好车,伸手拉过云初手腕往大门里走。门口已有小二迎上来招呼:“哎呀客官晚上好,两位对不?来来,靠窗有小座,再合适不过,里面请!里面请!”陶然手上紧了一把,跟上小二脚步:“非常合适!谢谢了!”

陶然拉着云初让他坐下,转身跟小二报了几个菜,小二喊声“好咧”,麻溜地去了。陶然笑着看了看四周,弯腰伸手去帮云初把围巾取下来,俯身时在云初耳边轻声笑言:“这里安静,我们正好一边吃饭一边说说话。”

两人面对面坐着,云初的手始终搁在膝盖上,直着身子一言不发。他微微侧着头透过窗子的方格玻璃看着外头吊挂的串串红灯笼,在河面上漾出一条条细长绯影。多年前曾想过若还有一日能看到陶然,定要告诉他很多很多话,很多在之前想说却没敢说的话;然而多年以后,在那些曾经想说的话都埋葬在时光长河里以后,真的再次面对他时,竟无一语可对。只希望陶然同他一样能够放开对方,即便是难过的,也已经放开。

“云初。”然而陶然两眼贪恋地凝注着他,看到云初这样淡漠这样疏远,心里突然又再涌起不甘的暗潮。自小就知道云初的性子是谨慎寡淡的,若不是他时时主动,他即便心里有他却也无论如何不肯表露不肯接受。

也怪他太过心急,不提防就被母亲看到了他们亲热,原本就对云初一家月月拖欠房钱不甚满意的母亲大发雷霆,扬言他若不对徐云初断了念想,她便要收回房子,把他们一家赶出去。当时他想母亲不过一时气愤,在家乖乖待了两天便想偷偷溜去看云初,哪知母亲派了姊妹淘田嫂监视,路上就把他截了回去。母亲气恼之余立即安排他动身去日本求学,若是他不从,便收回他所有花费与他断绝母子关系。闹成这样才终于把他收得服帖,愤愤地收拾了行装坐船出国。

若非如此,眼前这个人,自不会跟他这般生疏。“云初,我知道你心里生我的气,当初一声不响就走了。我不知该如何跟你解释,但请你相信,我那时离开是有苦衷的。云初,我只是想你好。”小二来桌边布上了菜,都是精致的江南小菜。云初向来口味极淡,陶然自是了解的,才细心地点了几道嘉徵酒楼的招牌爽口菜。他提筷给云初夹了一小碟,仍是那样温和地笑:“饿了吧,快吃吧。”

云初也不做作,拿起筷子低声说着谢谢。筷子碰到菜色,却又忽然顿住了。他抬起眼睛望向陶然,隐忍甚深地绞了绞眉尖:“陶然,今后若没有必要,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其实我都知道这些年你妈心里一直有刺,等过完年我会找其他地方搬走。这些年,谢谢你们家租房子给我们住,也一直都没有加租,你妈其实,对我们挺好的。真的。”曾经为他伤过心也已是曾经,他与他从无可能,亦再无可能,又何必时时提起过往,让彼此都无法过去。

他说着这些口吻平淡,然陶然知他虽性子如水却比任何人都来得倔拧,心里不禁一慌。他一把捉住云初的手,脸上已无法再那样泰然,现出一丝慌色:“为什么云初?为什么要这样躲我?难道我已经让你这么厌恶,就因为之前的离开,现在连跟你见面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你这样子,难道对我就公平吗!”

手指紧紧握住云初的,紧到云初感觉到疼痛。陶然心有不甘地拧着眉,不肯放手:“我知道你伤心,可难道我就不是吗?云初,当时我妈看到我们那样,她气得要把你们一家赶出去,只有我去日本她才答应继续把房子租给你们。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怎么会连一句话都不留下就匆忙走了?云初,你要想一想我,这几年,我也不好过。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要躲开我避着我,云初,你对我太不公平了!”

原来,陶然还以这种方式为他付出过,原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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