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册之上是石某贪赃枉法的记录,他把通行证私卖给三教九流之人,里面甚至包括金兰会的匪徒。”
纪纲被这一打岔,已经是想好了说辞,这突兀一问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打击了,“至于此事涉及太子之类的骇人听闻言论,微臣实在不敢相信——这些十有八九是金兰会的匪徒编造出来的,而最可疑的就是白某一人!”
纪纲目光炯炯看向张公公,“白苇跟石巡检既然早有勾结,跟金兰会那群反贼也脱不开干系。再说句大逆不道的,他是东宫属官,一旦今上百年后,功名利禄对他来说唾手可得,他现在出卖告首太子,得到的绝不会超过今后那一日。”
“你大胆!”
张公公怒喝出声,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居然敢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张公公就把我这话直接上禀圣上吧。’
纪纲微微一笑。好似毫不害怕永乐皇帝的雷霆之怒,“一字一句都不可漏下,我与圣上结识多年,深知他生平最恨受人欺瞒,所以为人臣者满腔赤诚坦率,无事不可言说。”
张公公只得唯唯答应,心中却把纪纲骂了个遍:皇帝确实是最恨人欺瞒。但他性格暴躁乖戾,若是把这种刺耳的实话传到他耳朵里。只怕说话的纪纲没事,传话的自己就要倒霉了。
但纪纲说的“一字一句不可漏下”,亦是传口谕代问话太监的本分,宦官们虽然喜欢欺上瞒下,但对于他这种凶残狠人仍然是忌惮三分,不敢瞒下他的言语。
张公公苦着脸,又问了几个能让普通臣子汗流浃背的问题,纪纲答的自然却毫无破绽,让他更觉棘手,干巴巴的安慰了几句就扬长而去。
他虽然走了。锦衣卫衙门的气氛却仍然是沉寂凝重——谁都知道,指挥使纪纲原本是今上朱棣的亲兵,圣眷深重又受信赖,朝中无人可比。百官的位秩虽然有比他高的,却往往惊怕不敢得罪他分毫。是怕惹上锦衣卫这个血腥组织,更忌惮的却是他在皇帝面前独一份的宠信。
但如今,这份宠信却有了深深的一道裂痕,锦衣卫的圣眷和权势,会不会因此冰消溶解?!
纪纲是何等样人?在大厅之中静坐了一会,便知外头人心惶惶,但他却是微微一笑,毫不理会,只是悠然看了梁上一眼,“你的腿不麻吗?”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广晟从横梁上掉了下来,虽然有腰带缓冲,但仍然摔了个踉跄。
纪纲头也不抬,凝视着杯中缓缓舒展的绿茶梗叶,徐徐说道:“你也太过轻佻胡闹了。”
广晟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已经恢复了潇洒不羁的神色,“做人要能屈能伸——下得地窖救火,上得房梁探听,都只是区区小事——最关键的是,我想知道这位宫里来的天使,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纪纲弯了弯唇角,慢条斯理端茶到唇边啜了一口,那种斯文秀气的举止,完全就是个学问端方的大儒气度,完全想象不出他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凶残人物。
“我锦衣卫大厦将倾啊……”
他突然冒出一句,却是让端起另一只茶杯牛饮的广晟吓住了,顿时咳嗽不已,“都督您为何如此危言耸听?眼前这局虽然蹊跷凶险被人暗算,我们仍然有线索可查,未必如此绝望啊!”
纪纲摇了摇头,望着杯中飘渺的白烟出神,神色之间仍不见半分惊惶,只是轻声道:“暗算?线索?这些都毫无用处。”
他突然大笑出声,“锦衣卫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并不讲究这些——锦衣卫办案,很多是并无铁证,有些甚至是屈打成招,根本就是冤案,但圣上从无怪罪,甚至对我信重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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