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丧那日后,承昀身上的麻衣白布便没换下,每日在祭殿里静跪,时常到深夜才被留叔劝去休息。那时留叔也已经年老了,白发苍苍,他自愿当守陵人,每日都为陵园打扫,点灯。
郑王刚去世时,若不是庆祈在承昀身边寸步不离,苦苦相劝,承昀只怕会在最初因为哀痛而死去。他几乎不吃东西,每日跪在灵堂前,像石像一般,动也不动。
承昀心里的悲痛与愧疚是无法言语的,他如何不是个罪人,是他违背了誓言,才遭此惩罚吗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他为了自己的私念,甚至连子嗣都没有。
或许是极至的悲痛便没有了泪水,在最初跪于床榻下,如崩溃般的嘶心裂肺大哭后,承昀便安静得仿佛已死去。
父王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了多少违背常伦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的儿子以他的生命发了什么样的毒誓,自己如何能做出这样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皇帝曾一再派遣使臣前来安抚。使臣三次带来皇帝的书信,后来皇帝在信中口吻严厉,斥责承昀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他父王如何安眠,他这样非但不是孝道,反而是不孝。
承昀被痛斥了一顿,人也才从最初几日的万念俱灰中恢复了些许理姓。只要不因为太过愧疚而去揽罪过,静下心想都知道并不是因为毒誓。承昀的父王在囚禁生涯里便身体虚空,那是旧疾,即使恢复自由后,也调养不回来。或说天道不公,他命中注定只有这么多年岁可活。
其实这些年来,宗室中不时有婴儿夭折的事情发生,不是一个两个,皇帝自己头两个儿子都没活过五岁。即使是皇帝的兄妹中,不也有好些个没有活到成年,甚至是成年后没几年便没了,这是个很不祥的征兆。
但此时的承昀心中并无没有去想其他事情,他沉陷于悲痛中,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郑王弥留时,曾握着承昀的手,说的是那年菊花宴后的漫步于晚秋山野时的话语。
"昀儿,你应诺为父,这一生恬静恣意,无拘无束,有一人相伴左右,皓首偕老。。。如此。。。为父心满意足,再无牵无挂。。。"
承昀泣不成声,无法应答,只能猛点头。
郑王抓紧承昀的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那是郑王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跟承昀说的话,他在睡梦中逝去,脸上带着安详与安详.
第二十六章
承昀的日子如常,他几乎不说话,总是一身麻衣守在父亲墓边,风雨无阻。他自从郑王去世那夜嘶声嚎哭后,便不曾再哭泣过。或许哭出来会好受些,他心里的愧疚与痛苦会少些。
冬日来了,天上下着纷扬的雪,滴水成冰的午后,承昀如墓前方站立的石像般伫立在墓边,一动不动。他不是像其他丧父的宗族子弟那样去能挡风避雨的祭殿里祭拜,他只守在墓碑边,那高大的墓包中,葬着他的父王。在这里,他陪着他去世的父王两个来月了。
见下雪了,庆祈拿了件氅衣披承昀肩上,他冷得直哆嗦,但承昀却像是无知无觉那样。
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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