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气势汹汹的班主,一晚就病倒了,天没亮,人就没了。
青在一旁魂不守舍的听着,班主死了,他死了!死了也好!再不会有人来欺负他和子溪,而且,此刻对他最重要的,就是磨一碗杏仁茶,用小火细细煮沸了,那是他和子溪从小时起就养成的习惯,但凡有值得庆祝的事情,一定要喝碗热滚滚的杏仁茶。
清香扑鼻的杏仁茶端到子溪跟前,却被他一手掀翻,“贱人!是你,都是你,是你向班主告发我和阿佩,是你告诉班主是阿佩勾引我,你竟然……竟然还跟班主睡觉,你……你……贱人……”子溪说着,一巴掌煽了过去,打得青眼冒金星。记忆中,子溪何时如此凶过自己。
捂着脸上红肿的一片,青呆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子溪自从死牢回来后,就再也没正眼看过他,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三天后子吟跟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贱人~!’
“师兄,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青孤零零的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喃喃自语,子吟早已夺门而出,不知道去了哪里。
根据班主的遗言,青成了戏班的下任班主,大家都觉得青是自己人,以后肯定发大财,过好日子,但人算不如天算,青当上班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离开繁华的江南,迁往朱牙镇,那是他和子吟相遇的地方。
……十七年后,戏班在青的手上已经越做越大,整个朱牙镇谁不知道青老板的大名,哪家商铺一听是青老板要的东西,送货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上几倍。
现在的青,脸面也有了,人前人后大家都要尊称一声青班主。财也有了,一半的朱牙镇都是他的。只是,有一件事青一直没想明白,十七年前的那个雨夜,班主临死的前一刻,为何不惜放过找大夫救命的机会,跑到牢里告诉子溪那些莫须有的事。他恨班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从他处置班主尸首的方法上,整个戏班的人都开始对青令眼相看。
朱牙镇的内城里有处荒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乱葬岗,若是青把班主的尸首拖到那儿埋了,兴许戏班里的人还好想点。乱葬岗乱葬岗,就算乱葬,好歹也是葬了。可青没有葬掉前任班主,而是把他就这么扔在大道上,连卷草席都没扔给他,就这样任其野狗野猫啃食,啃光了,成了骨架,还要烧了他挫骨扬灰……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人没有介绍,那就是子吟和阿佩的儿子,当年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在师兄出走后,青便给自己师兄的儿子起名朱寻。
朱寻长到十七岁,一直坚定不移的以为青就是自己的爹。而且,青从小受苦长大,但凡遇到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也全都收到膝下,白天里教戏自然是严肃至极,到了晚上,一群儿女围着青,吃饭下棋,谈古论今,好不热闹,这让寂寞的青在等待子溪回来的这段日子里,也算是有了少许安慰。
在青的经营下,朱牙镇出戏子的名声越来越响,发展到最后,整个朱牙镇所有的商铺文人都是依附青而生,所有的人也都知道,想听最好的曲子,想看最好的戏子,找朱牙镇的青老板,保准没错。
如今,朱寻也是戏班里叫得出名号的武生了,虽然这不是青希望他走的路,毕竟戏子再好,也是个下三滥,青希望朱寻能成才,成真正的才,比如中个状元,当个将军什么的;再不济,做个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少爷也行,只要平安就好,至少青是这么想的。
但朱寻似乎天生就是唱戏的料,唱念作打不用教,蹲在旁边一看就会,青没法子,想来想去,觉得这可能是天意,也就没在强迫送他去千里之外的私塾。而且,每每看到朱寻酷他爹子溪的面容,特别是在台上咿咿呀呀,字正腔圆,身形稳健,简直和子溪当年不差分毫。青每次听儿子唱戏,仿佛岁月倒回到十七年前,自己和师兄同台的那段岁月。
时间就这么流逝,直到青放心地将整个戏班,他和子吟从小呆到大的戏班,还有朱牙镇一半的地契交到朱寻手上的那天晚上,青在朱牙镇的宅子被一场大火吞噬。
青被浓烟从床上呛醒,看到床头两个人影,一个是朱寻,他身上穿的藏青丝绸长袍是自己在绸布庄给他定制的。而朱寻身边的一人,青呛着浓烟,直到走进了,看清了,两行眼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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