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阴魂不散呐,冤家路窄,又是那个清洁工。
此人修长清瘦,两侧脸颊微微凹进去,不修边幅地用一只粉色的卡子把刘海撸上去别起来,露出来的额头上还冒出了两颗痘,模样十分滑稽。他一手抓着一根葱,另一手端着一盒葱蘸酱,嘴里还咬了半个馒头,明明如此接地气的形象,不知怎么的,看上去硬是精英范儿十足。
这两种气质原本自相矛盾,可是……也许是灯光作祟,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硬是被他一锅炖成了糊,乍一看,还有些标新立异。
“醒了?来来来,算笔账。”
刘季文放下手里的一干吃食,撕了张纸溜达过来,一屁股往床沿上一坐,脚脖子上露出来的袜子都不是一个颜色,一只红的,一只绿的。邵一乾几乎都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地界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肯定藏了两只破了洞的袜子们。
“退烧药,二十块一,背你回来的,人工费算十块钱好了,在我家里住了一天,就算是招待所,那也得五十块钱,合计……八十块一毛钱。”
刘季文噼里啪啦一顿算,算出个结果,然后把纸往他眼前一怼。
邵一乾嗓子眼犯抽,觉得这王八蛋乘人之危,他十分想把此人从头到脚骂一顿。他劈手夺过那张纸,扫了两眼,觉得这淡扯得真大发:“放屁吧,我他……都不认识你,我知道你说得真的假的?”
刘季文做了个十分不以为意的表情,然后起身重新拿起葱来啃,啃得十分香,腮帮子鼓起来,突出一块葱大头的形状,似乎他啃的不是大葱,而是啃的鸡。
邵一乾莫名其妙,姑且不论真假,就这催债的态度,这么不务实,这么不上进,搁哪不被开?差评!
他盯着纸上的数字看了会儿,眉头一点一点起皱,真是愁死爹了。
然后,没一会儿,他就看见那个一毛钱都不不肯放过的贱人空着的手上,晃着一张淡绿色的纸。他急忙去摸兜,心里顿时一声“卧槽”,那贱人把他身上那个最要紧的户口拿走了!
真是……你妈逼啊……
刘季文一看他那悔不当初的懊恼表情,就知道自己押对了宝。这小子,兜里揣着户口本,还藏着十块钱不花,要么十分重感情,要么就是缺心眼儿,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要不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
共性的人身上有共同的东西,顽石里是否裹着美玉,行家看一眼就能确定十之八/九。他看他的第一眼,能从眼神里读出他所有的倔强,一如多年前的他自己。
屋子外传来一阵锅汤沸腾的声音,他闲闲地到外头盛了一碗进来,放在床头柜上,又拿起笔在那张纸上添了一行,300块,塞回邵一乾的手里。
邵一乾一脸生无可恋地抬起头看他,自暴自弃道:“抢钱也没你这么过分的,一碗破小米粥就上三百了?”
刘季文四平八稳道:“谁说那粥是给你喝的?这三百块钱是我先借你,你看你这副熊样吧,得洗澡吧?得换内衣裤吧?得吃饭吧?出门得打车吧?样样离不了钱呐。”
邵一乾愣了一瞬,发现这人算顶有“爱幼”之心了,他还没来得及感激涕零一下子,这贱人又补充道:“从现在起,利息一天涨一块钱,早还完早拉倒,自己掂量掂量……嗯?看你这样子是不想借是吧?OK,不强求。”
捏蛇捏七寸,该贱人知道他缺钱却成狗,到这份儿上只有认人搓圆捏扁的余地,真是被吃得死死的。邵一乾慎重地想了想,先有了钱再说吧,不然吃都吃不饱,还谈什么赚不赚钱的问题。
于是他恶狠狠地瞪了刘贱人一眼,丧权辱国道:“借!”
刘季文心满意足地取来印泥,边开盖子边询问:“看你也没地方住,我刚好多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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