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鸢……”林瑾瑜秀眉一抬,想起若是早晨素鸢见不到她的话,她一定会很担忧的。
林瑾瑜陡然立起,然而,却是因着坐着太久而双腿发麻,她的身子忽然向下矮了一截,就在这时,她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娘子……”
那是南宫烨的声音。
林瑾瑜直立的身躯就此僵在了原处。
娘子……
自从与南宫烨成亲以后,他就喜欢喊她娘子,可是,为什么听了这么多遍的词语而今听来却是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呢?
林瑾瑜缓缓回身,视线凝在了那一处,苍翠松柏之下一名男子坐在轮椅之上,他的脸上照旧戴着黄金鬼面具,而他仍旧穿着那一袭他钟爱的白色衣衫。晨光照在他的身上,让她清楚地见到了他鬓前已然湿透的墨发。
因着自己无故消失,他是不是急疯了?
你有把他当做你的夫君么?
不知为何,东方流景的话瞬时就蹿入了脑海之中。
南宫烨,为何每一次,她都会将他遗忘?就在刚才,她担心素鸢找不到她时,却没有想起南宫烨也会为她担忧。
她总是将他遗忘在了不知名的角落里。
“娘子,你怎么了?为何昨夜没有回王府?你站在那里是要做什么?”南宫烨看着闷不吭声的林瑾瑜,心中甚为担忧。
“南宫烨……”然而,当南宫烨的话音落下后,他却见那个本是立在风中的女子竟是朝他奔了过来。
眨眼的功夫,那个女子已经跑至跟前,她矮了身子,扑倒在了他的腿上:“南宫烨,我娘亲失踪了,她不见了,她被坏人掳走了,南宫烨……”
“呜呜……”林瑾瑜放声地哭了出来,她的哭声呜咽低沉,哽咽难受。
心底曾经铸起的铁一般的城墙,在南宫烨的面前轰然倒塌,溃不成军。
那一根一直绷得直直的心弦,也在这一刻松了下来。
她……也有软弱的时候……
当她在失去了至亲之后,她是真的软弱了。
南宫烨微垂眼眸,伸手抚上了她的发髻,因着在风中坐了一夜,她的发髻有些乱,不过,却仍旧那般润泽秀美。
“娘子,莫要悲伤,一定会找到她的……”
林瑾瑜不听南宫烨的劝告,只扑在他的腿上哽咽起来:“怎么找?我昨天晚上出去也没有找到她,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将她接出林府?我是不是做错了?我的固执终究害了她么?我怎么可以把她弄丢了?嗯?”
这一刻,她已经不想管那么多了,她需要发泄,需要将心底所有的痛苦都倒出来。
“娘子,你没有错,你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好。”
南宫烨凝眸看着林瑾瑜,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为她拭去了脸颊之上的泪水,浅浅地说道。
“可是,南宫烨……娘亲不见了,我在这个世上便没有亲人了……”
从此,她真是就是孤单一人了。
南宫烨抚上林瑾瑜发髻的手顿在了那里,静默半晌,他方才悠悠地说道:“娘子,我也是你的亲人啊。”
他也是她的亲人?
林瑾瑜忽而哽住了喉间,她自他的腿间抬眸向上,朝霞之中,他的黄金面具映着亮眼的光束,虽然亮堂,却不刺眼。
“南宫烨……”林瑾瑜凝眸看着他,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南宫烨看向他,眸中带着七色华彩,只听他道:“娘子,我曾说过无论你走去多远,只要你肯回头,你会发现,我永远都在这里。”
他永远都在这里?
永远?
南宫烨,他……
本已收潮的泪水再度倾巢而出,泪水滚落而出沿着脸颊之上风干的泪痕缓缓而下,林瑾瑜隔着水帘望着南宫烨,他竟是又说了这样的话语么?
这是一句多么沉重的承诺,一句多么让人心酸的话语。
在她无视漠视遗忘了他这么长时间之后,也有可能永远这般漠视下去时,他竟是还在那里么?从未离开过么?
“南宫烨……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她对不起他,她是真的对不起他,她怎么可以每每都将他忘记,却将其他人的脸庞刻在了心尖上呢?
东方流景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她的内心,让她纠结无比,昨夜,她想的不仅仅是娘亲的事,还想了与南宫烨之间的事。
这一刻开始,她决定敞开心怀去对待南宫烨,去慢慢赶上他的步伐。她不知道这一生她还会不会爱上他,但是,她却已经决定,此生,她愿意陪他一直走下去。
“娘子,我是你的夫君啊,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
林瑾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晃着头,泪珠滚落而出,再度埋首在了南宫烨的腿上。
她的泪水滚烫而炽烈,穿透了衣衫刺向了皮肤。
南宫烨任由她在自己身前哭到了天崩地裂,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沧海都已变作了桑田之后,林瑾瑜方才慢慢停歇,一旦停歇,她便站立起身,抬手抹干了脸颊之上的泪水,她正了正声音对南宫烨说道:“我们回家吧。”
南宫烨在听见家那个词时,扬起薄唇,说道:“好。”
林瑾瑜转身去推南宫烨的轮椅,二人下了山峰之后便见冷焱与玲珑侯在了那里,当他们瞧见林瑾瑜时,冷焱的脸上有些不高兴,而玲珑则是仍旧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表情。
扶着南宫烨上了马车之后,林瑾瑜也坐到了他的旁边。
马车摇晃起来,林瑾瑜垂眸瞥了一眼南宫烨的衣摆,当他发现他腿部的衣衫被她的泪水浸了个透湿时,抬眸看着南宫烨,说道:“南宫烨,不好意思,把你的衣衫打湿了。”
“烨,夫君,亲爱的,三选一。”面对林瑾瑜的道歉,南宫烨薄唇微启,竟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什么?”林瑾瑜眼角颤了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南宫烨回道:“称呼。”
林瑾瑜又眨了眨眼眸,方才反应过来南宫烨说的是她对他的称呼问题,这个人,多说几个字对他来说就有那么难么?
只是,这三个选择,呃,听起来怎么都那么地肉麻呢?
烨……夫君……亲爱的?
汗,他怎么能想到亲爱的这么惊悚的称呼?
林瑾瑜在脑中做了大量的思想挣扎之后,方才唤道:“烨……”
南宫烨闻言,微微地扬起了薄唇,心情甚好,这一个字听起来比那三个字舒服多了。
林瑾瑜在叫完这一个烨字时,还是觉得有些尴尬,遂别过头靠在车壁上休憩,因着昨夜受了伤而她又一夜未眠的缘故,在马车摇摇晃晃的状态之下,她便沉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的身子竟是躺在南宫烨的腿上的,一旦清醒,她便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南宫烨有腿疾,她怎么整个人压在他的腿上了呢?
“你怎么让我压在你的腿上?”由于撑起身子时有些太过用力,林瑾瑜扯得生疼,可是却怕南宫烨看出端倪,生生压了下去。
然而,当林瑾瑜说完话时,凝眸瞧向南宫烨时,却发现,这个人显露在外的脸色似乎十分不好。
“你受伤了。”南宫烨浅浅而出四个字,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说话的语气字字冷凝,冰冷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林瑾瑜心下一凉,被他发现了么?
也是,她方才睡得昏天黑地的,他不发现才怪呢。
怎么办呢?昨儿个出去时跟他保证过的,而今却是被他发现她受伤了。
他该不会真的禁她的足吧?
她还要去找娘亲呢。
“我不是故意的。”
南宫烨薄唇抿紧,质问道:“你昨天是如何跟我保证的?嗯?”
林瑾瑜自知理亏,垂了首,手上竟是出现了小女儿的动作,两只手竟是绞起衣袖来,南宫烨瞟了一眼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吭声,继续等待她的说话。
“我也不知道有那么多暗器。”林瑾瑜绞了半天衣袖之后终是嗫嚅出声。
南宫烨继续追问:“哪里来的暗器?”
林瑾瑜垂着首,像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规规矩矩地回道:“我昨天夜里夜探林府,是在林振青的书房后花园里遭了暗器,我那个爹,平日里看着十分平凡,我没有想到他的书房后花园里居然还有那么厉害的暗器,一时疏忽便被刺伤了,南宫……烨,我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没事的,你别担心。”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一旦说起处理伤口,脑海里没来由地还是浮现出了东方流景的容颜。
当然,她被东方流景看光光一事,是万万不能跟南宫烨说的,如此,南宫烨又会怎样看她?
南宫烨闻言,一直紧绷着脸,显然是怒意未消,怒意蓬勃的时候也在思索着林振青,这个人的背后肯定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东西,看来,还需要深入调查才是。
静默了一会儿,南宫烨便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出宣王府半步。”
果然,南宫烨对于林瑾瑜受伤一事十分着恼,接着便下了禁足令。
林瑾瑜一听自己被下了禁足令,声音又软了一些:“烨,我还要出去找我的娘亲。”
南宫烨回道:“我会着人去找,你大可放心。”
林瑾瑜见他不松口,便伸手又去拈他的衣摆,轻轻摇了摇:“烨,我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了。”
“我不相信。”从现在开始,她的保证与承诺,他将一律无视。
“烨……”林瑾瑜没有办法,只能朝他眨了眨眼睛。
然而,面对她的撒娇,南宫烨凝眸看着她,一脸地严肃,薄唇开阖,说道:“撒娇没有用!”
他昨天就是被这个女人的撒娇给骗了,欺骗他的后果就是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她不知道他的心会痛么?如此,他还怎么可能再让她出门,从今以后,她想都不要想。
“呃……”林瑾瑜直接噎在了当场,有些欲哭无泪。
完蛋了,她的人生真的完蛋了,不行,她绝对不能就这么待在宣王府之中。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冷焱询问了一声便掀开了帘子,待南宫烨被冷焱架出马车之后,他竟是没有等林瑾瑜而是独自一人进了大门。
林瑾瑜自行下了马车,盯着南宫烨渐渐远去的身影,秀眉蹙成了一团。
看来,想要再出宣王府的门,怕是有些难了,她该怎么办呢?
林瑾瑜伸出手触在嘴唇处凝思起来,现在南宫烨正在气头上,要不她就先不给他添堵了,待她乖乖在府里待上两天再说吧,反正南宫烨也着人去找娘亲了。
“唉……”林瑾瑜叹了一口气之后便掀袍进了王府。
这一日,因着林瑾瑜受伤一事,南宫烨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林瑾瑜看,林瑾瑜自认自己做错了,所以做什么都是挺乖巧的。
晚间,林瑾瑜破天荒地下厨做了饭,当南宫烨做到饭桌前拿起银箸挑了口菜吃下去后才觉味道与平时不太一样。
他抬眉问道玲珑:“厨房换厨子了?”
素鸢闻言转眸瞥了一眼自家小姐。
玲珑听后点头道:“今日换了厨子。”说罢,也将视线放在了林瑾瑜的身上。
南宫烨点了点头,说道:“今日的饭菜挺好吃的,赏一点给厨子吧。”
玲珑问道:“二爷,赏多少呢?”
南宫烨想了想,说道:“五十两吧。”
“嗯。”玲珑随后转身离去,南宫烨便又低头吃饭,一面吃一面想着今夜的饭菜真是很合他的胃口,如此,也消除了一些娘子给他带来的郁闷之情。
隔了一会儿,玲珑便又回转而来,她手中拿着五十两银子,随后去到林瑾瑜的身边递给了她,说道:“二少奶奶,我家二爷说这是赏给你的。”
“咳咳……”
此言一出,却见本是在优雅吃饭的南宫烨竟是呛了一口饭菜,他转眸看着林瑾瑜,眸中带着疑惑之色。
怎么?今晚的饭菜是娘子做的么?他的娘子竟然这般会做菜?
冷焱闻言也是一脸疑惑地看向林瑾瑜,二少奶奶居然亲自下厨做饭,她是转性了么?
林瑾瑜见南宫烨呛了饭菜,遂从怀中掏出手绢儿递给了南宫烨:“你擦一下吧。”
南宫烨接过手绢儿,看向林瑾瑜,林瑾瑜则是一脸堆着笑,当南宫烨看着她脸上那十分明显地奉承的笑容时,心中那高兴劲儿瞬时就被冷水浇灭了,她这是在故意讨好他,想要他解除禁足令么?
她以为他就这般容易讨好么?
林瑾瑜见南宫烨脸上神色未变,便又说道:“对于厨艺,我还是很有研究的,我知道你不能吃太过辛辣的东西,所以做的饭菜都比较清淡,但是却又不是全然无味,你若想吃什么,我明日再给你做?”
面对林瑾瑜的巴结与奉承,南宫烨只冷冷地问道:“你的伤好了?能掌勺了?伤口崩裂了怎么办?”
这个女人就这般地不消停么?那伤口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吗?她不痛么?
林瑾瑜看着凶巴巴的南宫烨,这个人,一句关切的话非要说得这般冰冷么?她是做错了,但是他总不能咬着错处不放不是?
“伤口在左边,右手掌勺,没事。”
“伤好之前不准再做了!”南宫烨冷冷地甩下一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理会林瑾瑜,只垂首用膳。
林瑾瑜见状有些黯然,是谁他奶奶的说想要征服男人就要先征服男人的胃的?
完全就是谬论!至少,这个对于她家男人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于是乎,用饭菜解除禁足令的梦想在当晚宣告破裂。
不过,晚膳过后,林瑾瑜却是想到了另一个可以贿赂的方法。
.k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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