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最后一笔口红,那种烟火气她至今不能忘记。三十岁的时候慢慢地就不再等了,被她一天一天勾画过的日历,早不知道扔到了哪个角落里,以至于到如今她都忘了陈平快要出狱了。
陈平本来要做二十多年牢的,结果提前几年出来了。曾经为他要死要活的男人,她几乎都已经忘记。就在她遇到梁成东,即将脱离苦海的时候,陈平回来了。
余欢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余和平在她身边站着,一声不吭。
“以后见了他就绕着走,也不要给他开门。”余欢说。
余和平不点头,也不摇头。余欢就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要跟他走就跟他走,没人拦着你。”
“他说他在监狱里天天都想我们,表现的好,才早几年出来了。”
余欢冷笑,却没有说话,指甲掐进沙发里,指关节微微发白。
余和平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开门的那一刻,他比余欢还要震惊。但似乎血缘真是斩不断的,他们俩都在当下的那一刻便认出了对方。尽管当初分别的时候他们一个还年轻帅气,一个尚在襁褓,而如今陈平已经有了些许白头发,胖了一点,眉眼也不再那么凌厉,而余和平,已经是十九岁的男孩子。
陈平激动的红了眼眶,说:“陈末,我是你爸爸。”
余和平说:“我不叫陈末,我姓余,叫余和平。”
这是余和平和他亲生父亲人生中的第一句对话,其实很悲凉。外头还下着大雨,陈平收了雨伞直接进门,余和平呆呆地站在旁边看着他进门。
如今陈平走了,他的雨伞却留了下来,在地板上留下一滩水迹,是一把黑色的伞,像陈平那个人,透着腐朽的气息。
陈平和梁成东,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但这才是他的来路,他充满腐朽气息的家庭,还有不正常的他。
陶建国没能追上陈平,气喘吁吁地回来,想问问余欢是怎么回事,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他只好隔着窗说:“那人跑了,没追上,你们娘俩在家小心点,锁好门,有事就喊我。”
早有邻居出门来看,陶建国就跟他们说了说。大家都好奇那男人是谁。
“还能是谁,她招惹的男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说不定这一回碰上难缠的了。”
“我还真看见那男人进门了,长的还挺帅的一个中年男人,看着不像个老实人,那头发短的,跟蹲监坐牢的一样。”
大家七嘴八舌,邻里生活平淡,余家一向是大家最大的谈资。陶建国上了楼,刘娟披着衣服在楼道里站着,往下看了看,问:“怎么了?”
陶建国说:“余家来了个男人,跟余欢闹起来了。”
刘娟“哦”了一声,收紧了衣服往里走。陶建国赶紧跟了上去,还没开口呢,房门“咣当”一声就关上了。
陶建国讪讪地重新开了门,说:“咱们也好久没见陶然了,要不这周末去市里头看看他?”
刘娟说:“你还要去看他,你见着他,好意思么?”
陶建国就不高兴了,说:“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怎么不好意思见他?”
刘娟不说话,直接回了房间了。陶建国一个人怪没意思的,去了陶然房里睡觉去了。只是今天雷声轰鸣,雨也大。陶建国有心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于是就又起来,将窗户打开,抽了一支烟。烟雾又被风吹进来,低头就看见桌子上摆着的陶然的照片。
俊秀温润,不笑的时候很清冷的一个人,笑起来却很温暖,眼睛里有光。
市里的雨没有县里下的大,不过风越刮越大,把阳台的门都给吹开了。陶然正准备上床,忽然听到了阳台上的动静,赶紧跑出来来,原来是被风吹开的阳台门把他放在地上的勿忘我花盆给撞倒了。
他的勿忘我长势喜人,都快要开花了。他赶紧跑过去看,还没蹲下来呢,房间里一下子变得一片漆黑,停电了。
他吓了一跳,手就按在了碎的花盆上,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赶紧捂住了手。盛昱龙打了手电筒出来,朝阳台照了过来,就看见陶然蹲在地上,神情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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