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医生吩咐。
夏海莉胡乱地点头,身体颤颤的,跟着医生走,走了几步,突地回头,两眼死死地盯着冯裕庭,眼神里是怨恨,是无奈,是妥协。
那双眼睛,紫时后来还记得,像把刀子。
“你也过来。”
冯裕庭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起身快步走过去。
紫时留在原地,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明晃晃的地板上显示出自己恐惧的一张脸。
四周都是白色,几个护士拎着血浆包,神色自然地走去,猩红浓稠的血色在紫时的眼睛里跳跃。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紫时听到一阵绝望的嘶吼声,那声音像是兽的声音,只是本能地嘶吼。
夏海莉跪倒在地上,两手抓着医生的白色工作衣,呐喊,癫狂。
紫时抬头,看见冯裕庭。
那张脸沉静片刻后,怔怔的,巨大的痛苦爬上了眼角,冯裕庭闭上眼,错觉一般,紫时看见他的肩膀微微颤动。
然后这个魁梧英挺的男人慢慢俯身,蹲下去,低头,两臂垂在膝头,最终明晃晃的地板上有透明的液体缓缓地挪移。
血色相融,原来事实是那么讽刺,他终还是他的骨肉。
但这个孩子从小就没有父亲的概念,冰冷的语言,冰冷的目光,冰冷的隔膜……他们从不是一对正常的父子,他没有带他去过一次游乐场,没有给他买过一个玩具,没有抱过他,没有亲吻过他。
可怜的孩子只是悄然地躲在书房门外,透过门缝看着里面捧着书的父亲,心里恐惧又焦急: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讨厌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荧幕上啼笑皆非的事到到了生活中就只有是残酷。
冯燕恒因车祸而死,也许他在死之前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从小就讨厌自己,他原以为自己的母亲的确是背叛了冯裕庭,他去找过那个男人,是一个书卷气十足的男子,他以为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样貌平凡却有宽容的笑容。
但他没多久就死于非命,他的死让冯燕恒对冯裕庭原有的淡漠感情终于转变成渐烈的仇恨。
阴差阳错,世间的事也许就是一出凄惶,惨淡的戏码。
这个孩子闭眼前看了冯裕庭一眼,嘴唇在氧气罩里微微蠕动了下,不知说了什么。
冯裕庭看着这个几乎是面目全非的孩子,平静的面色上是种释然。
就这样结束了。
最后得到的只有是“爱子冯燕恒之墓”,边上是生卒年月,立碑人,还有大堆的圣洁纯净的百合花。
黑白照片上是冯燕恒的笑容。
紫时想起那次在大学的喷泉前,冯燕恒搂着自己一起的合影,他说明年这个时候要和自己一起在大学校园里。
这成了永远不可实现的事。
冯裕庭消失了近两个月,一点消息也无,紫时静静地坐在钢琴前,手指僵硬地弹着,看看窗外的春天,枝桠上的嫩黄色小花挤簇在一起。
原来春分已过,但怎么还这么冷。
紫时趴在那架斯坦威冰冷的琴盖上,心里刺痛。
看似从小顺风顺水的冯燕恒就这样走了许久,生前的他定是对这个世界充满质疑,最终是失望了,而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他本就支离破碎的世界里又添上了最为丑陋的一笔。
紫时笑出来,眼睛酸痛,原来自己在接受冯裕庭那刻心里强烈的惶恐和不安是有原因的,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原因就是一个人最低劣的因子,虚荣。
自己为自己找了太多借口,孤独,贫穷,挫败……但最终却还是自己的虚荣无耻地占了上风,蒙蔽了心智,沉沦堕落至渊薮之地。
这漂亮的别墅,这温暖的壁炉,这精致的壁画,这奢华的钢琴,全是自己罪恶的见证。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紫时闭眼,喃喃道。
再次见到冯裕庭的时候,紫时心里一片茫然。
他坐在沙发上,一脸清冷地看着紫时。
“你回来了?”紫时问。
冯裕庭点点头。
“这段时间我挺好的。”不等冯裕庭问,紫时就自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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