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匹。
姜汶园眯着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的眼睛,把椅子拖过来让陈练云坐下。
陈练云伸出手来拉住姜汶园。“你在家里陪着妈妈好不好……”她的声音沙哑,眼角通红,“你不要去上学了……”
姜汶园起身给陈练云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的手里。“妈,我明天陪你出去走走。”
陈练云动作僵硬地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我哪里都不想去,你不能在家里陪妈妈吗?”
第二天陈练云直到正午才从楼上下来,只有他们母子在家,姜汶园想了想还是打电话叫了外卖。
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等饭等到一点多,陈练云睁着眼睛盯着他的脸不放,还试图伸出她肌肉衰竭而显得骨节十分粗大的手来摸他的侧脸,痴痴地说,“妈妈舍不得你……”
他记得他那天点了一份药材煲鸡,一份肉沫茄子烧,和一份菜心。吃完午饭他还问陈练云要不要出去走走,和他设想的一样被拒绝了以后他还舒了一口气。
下午去学校之前他把中午的剩菜热了一遍放在桌子上,陈练云没吃几口,他自己也没什么心情吃,已经差不多要迟到了,他放了碗就跑上楼背上书包赶去学校。
他依然清楚地记着他最后跟陈练云在一起的时候的很多细节,那个连空气中都沉浸着灰败腐朽的气息的黄昏里,姜汶园仿佛提前预知了事情的来临。
五月四号那一天的晚修课,姜汶园在电话里听到姜建的陈述,冷静得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姜建回家发现了惨剧,因为人已经死了一整天了,叫来的救护车都不肯接。他只好直接联系了殡仪馆。
姜汶园下车,正好看到殡仪馆的人抬着白布担架从大门出来。他喉咙一紧,胃里翻江倒海,扶着铁门吐了个昏天暗地。直到喉咙发疼,冰凉的液体砸在脖子上,他才知道眼泪有掉下来。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会平静地面对她的死亡,在车上逼着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甚至幻想出了姜建所陈述的“在床上自杀”的场面。可是当他看到白布担架那一刻,还是没能控制住身体本能的反应。
殡仪馆的人干活手脚麻利,几乎一直沉默着,偶尔低声交谈,姜建一直忙着打电话。等车子走了,人散尽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才发觉腿麻得快要失去知觉。
他走进房子,姜建不知道在哪里忙着通知别人、跟殡仪馆商量各项事宜和办理死亡证明。
“卧室……”
他的腿往楼上走,正好遇到了一个拖着两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的女工在走廊上走动。
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女工在拖地,床上的寝具已经没有了——没有枕头被单,连床垫也没有,只有一副光秃秃的床板裸/露着。
房间里散发着洗涤剂的味道,是用得太多了,姜汶园可以想象到这冲鼻的香精味里夹杂着肉眼看不见的血腥气。他呼吸到肺部的空气也许隐藏着暗红,他的喉咙异动,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女工很年轻,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弯腰继续用吸水拖把打扫。
“是你妈妈吗?”
他张了张嘴,许久以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否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走下楼,在沙发上坐着,猛然抬头看到饭桌上还放着饭店的餐具,陈练云吃剩的半碗饭还放在桌子上,他摆在桌上的空碗也还在,甚至拉出来的椅子也没有被推回去。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出门,陈练云当时还在餐桌上坐着,手里端着碗,最后一次看着他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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