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交错漂移着,康明心里一下生出自个儿败事有余的愧疚来。
良久,他说:“不行,我还是不能留你。”
许归宁吓了一跳,谁能想到在短暂几秒里,康明已用他发育不全的大脑定下他人生死。
康明双手拍拍膝盖,在煤上一撑,站了起来,许归宁正欲逃离,发现对方拾起一只紧车厢螺丝的扳手,正好代替那柄于车祸中丢失的榔头。
火车穿行,刮起大风,康明逆风而立,夕阳从车畔路过,把他照成一尊巨灵神。
康明试探着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半晌,许归宁说:“哎!你就不觉得我挺无辜的吗?”
康明迟疑道:“……就这个?”语罢他掂掂扳手。
许归宁被风吹得摇摆,他头发飞卷,勉强站立,双手挡在面前,大声道:“啊别别,你先听我说一句话!”
“高中有一回,有人告你状,说你去游戏机房,你记得吗?”
“……记得!那回我可被政教处整惨了。”
“告状那人不是向园,是我……那时候政教处已经知道有人去了,但不知道是谁,要是再查不出来,就得带人去封机房了,向园那么爱去,我肯定不能看着机房被封啊,只好把你和沈国荃卖了——”
康明站在煤间瞪大眼睛,追忆铺天盖地,对他来说是个难题——如果不是他以为向园告状,就不会在抢篮板时故意弄伤对方;如果不是他恶意伤人被记过,那以他为队长的男子排球队必能建立,那年运动会不会只有女子排球队;如果女子排球队不是如此令人关注,沈国莉或许不会为吸引眼球去烫头发,那之后的破事,可能也就都没有了……
转过了弯,速度陡然加快,火车在大风里向前穿行。许归宁觉得脸皮近乎要被风撕掉,他承不住风力,越发矮下身体,几乎蹲在煤上,康明甩甩头,扫开理不清的思路,一抬手,将扳手高高挥起。
所以他俩都没看见,火车即将驶入隧道。
“轰隆”一声巨响,许归宁被淋了一脸血肉,他再睁眼,黑暗一片。
他迷惑了,难不成死这么简单?
数分钟后,光明替代了黑暗,火车走出隧洞,他面前的煤上碎肉点点。
许归宁回到人间,费了大劲擦去脸上血迹,装作无事回到车厢,他不打算把康明撞到隧洞壁上碎成渣的惨案通报向园。从起因到结果,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个故事会烂在他肚子里,就跟他经历的一切其他故事一样。
向园在货物夹缝间捡到一个五毛硬币,擦掉煤灰,金光闪闪,他乐了一下。
他放下硬币,看见车厢外风景飞速划过,已是自己熟悉的地盘。
列车一路挺进东北,又一站到了,许归宁爬下煤车,又回到货厢,他说:“快到了,还有六七个小站。”
小站铁轨旁停了辆小吃推车,旁边小马扎上坐着一白背心老头,老头把手机远远拿着,一字一顿念道:“震惊!禁毒大会发生惨烈事故,数名嫌犯不幸身亡,原来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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