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待陈絮的事情上,谢尧亭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落实她要去探望的要求之前,他先将她妥善安置,找借口先回去一趟南郊。
谢世清在前堂坐诊。
儿子越过等待的病人,进了诊疗室。父亲了然的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过去。
叶颖在后院的小厅,坐在八仙桌前,握着毛笔画兰花。
窗子是仿制的苏州园林,镂空的六角边,淡绿色的绉纱帘子。屋外一角疏竹,屋内摆一张黄花梨的美人榻,布置的十分雅致古朴。
夏日浓阴,阳光铺陈,透过玻璃照进来,格外晃眼。
半生画竹,一世画兰。
叶颖女士一生与文博打交道,业余的消遣爱好就在笔墨纸砚之间,尤其爱画墨兰,通身自有一股子清高的气派。陈絮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就注定了她对这样的家庭心存敬慕,却很难毫无芥蒂隔阂的融入。
叶颖女士看见谢尧亭走进来,他叫了一声妈。
她抬了下眼睛,没有作声。又重新低下去,在嶙峋怪石丛中再添上最后一笔,远景横卧嶙峋怪石,近处疏落几只墨色兰花细叶,极具风骨。
谢尧亭走到近处,赞叹着评价道:“您这幅峤壁孤兰,越来越有板桥先生遗风了。”
一兰一竹一石,有节有香有骨。
是郑板桥推崇的君子气节,也是她从小教导他的做人的道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叶颖女士果然笑了,搁下笔,“你这孩子……难为你还能编出板桥遗风来哄我。你多久没正儿八经的动过笔了,小时候给你打下的悬腕捻转基本功,恐怕早就还给老师了吧。”
谢尧亭老实听着训话,低声笑了下,“我这不是忙工作呢。”
她嗔怪一句,“忙工作都忙得辞了职?”
叶颖女士撤了镇纸,起身。她身上穿一件黛青色的斜襟衫,走到厅中的圆桌前。上面摆了一套茶具,薄如蝉翼的精致细白瓷。
她的步调尚且不稳当,谢尧亭扶着她的小臂,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落了座辩解,“您也知道情况,沈院长退休前把那个项目交待给我。您不是从小就教导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抬手给他斟茶,明前雨后的西湖龙井,茶汤清澈见底,带着鹤立鸡群一般的芳香。
“别跟妈绕圈子了,说吧,什么事?”
“陈絮……听说您住院了,想过来探望一下。”他开门见山的说。
叶颖沉默了下,叹一口气,说:“在这件事上,妈原本也不应该盲目干涉你的选择。但说实话,我有顾虑。”
谢尧亭无所谓的一笑,“年龄并不是问题。”
叶颖女士一针见血,“怎么不是。等再过十年看看,年龄是不是问题。”
谢尧亭没有作声。
“之前那个小叶也是,看着是个多么懂事能吃苦的好孩子。可实际呢……”
他出声打断,“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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