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落下,笔直跑道的两侧亮起清晰的指示灯。飞机在接到塔台的指令后开始滑行,一机数百人便在那隆隆的震动声中向着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拥挤城市进发。
也许那里并不宜居,很多时候噪音也经常超标。但它之所以令人流连并不完全因为繁华,因为在那个地方,有某些人温暖的家,以及会在家中等待的,温暖的人。
这个家可以不用很大,有两个人在里面的时候,甚至常常需要迁就忍让,不小心的时候还会产生碰撞摩擦。但像这样狭小的空间若只剩下了一个人,却往往又会变得空空荡荡,让一切的寂寞与思念都大幅膨胀。
独自在香港的日子,宋家源每天都过得紧张忙碌。也许压力是令人忘记孤独的最佳良药,他每天回到家也都是晚上。房子里没有别人,宋家源便不再下厨,在外面和李律师商讨完案情,吃过饭了才回来,到家几乎是倒头就睡,因此时间也过得特别快。快到在旁人看来,宋家源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来忧愁,光是每天谈论案情寻找对策已经占去他全副精力。这样的节奏看得乔正邦在边上只是悲喜交加,悲的是他这样重担在肩自己无法分担,喜的是他竟没有精力去提安迪的问题——至少表面看来没有。
也许是宋家源经历过太多,现在的官司并不能乱他阵脚。罗瑶的决心和能力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可见她忍辱负重十数年全是为了今日一役。之前的审判宋家源也不知她从哪里纠集来这么多证人,连家里的菲佣居然也被她拉出来作证,口口声声说宋伯年是看到儿子的绯闻报道时突发中风倒下的,由此将害死宋伯年的罪责推到宋家源的头上。
然而最最重磅的证据还是那份来自笔迹专家的证词,宋伯年更新的那份遗嘱因为在重病之中签署,字迹很难辨认,即便再权威的专家也不能百分百断定笔迹真伪。于是这就成了罗瑶一方死咬不放的依据,而法官最后的判决就因此更倚重关于双方动机的证供。
宋家父子的关系之僵,几乎是人尽皆知的。要从动机入手推翻宋家源篡改遗书的说法胜算渺茫。上诉庭很快就要开庭,乔正邦这阵子也天天与宋家源在一起,一方面竭尽全力能帮就帮,另一方面也怕他因为孤家寡人而对安迪迁怒失望。
乔正邦嘴上对着安迪牢骚满腹,但陪着宋家源时又见缝插针地为安迪说话。其实宋家源和左安迪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哪怕还有一丝可能,他都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决裂。他这样用心良苦,宋家源不会看不出来。然而他对乔正邦的苦口婆心却是缺乏反应,每逢谈到相关话题,总是一笔揭过,既没有显出愤慨,也并不愿意表态,反倒像是有心回避。宋家源心思深沉,乔正邦也琢磨不透,只是怕自己说得太多适得其反,并不敢过分追问,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一面不停寻找让两人弥合的机会。
这天上午,乔正邦与宋家源本来约好在李律师的事务所碰面,约定时间还没到,乔正邦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他手里抓了份当日出版的八卦周刊,喜上眉梢地大叫:“家源,你看了报道没有?你看了报道没有?”
宋家源显然是被他的嗓门怔了一下,一脸茫然:“什么报道?”
乔正邦跑得急,正有些气喘,此时也顾不上休息,把杂志封面高高伸到宋家源面前,简直恨不得贴到他眼前,语气激动:“原来他去纽约是有原因的,是萧锦良得了肝癌,安迪是陪他去纽约治疗的!我们误会他了!你听见没有,原来这是一场误会啊!”
萧锦良的治疗获得成功,便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封锁消息。在安迪降落的当天,关于萧锦良病情的消息也同时落地,在这个小小的城市瞬间扩散开来。
宋家源看了眼乔正邦手持的杂志封面,神色有些古怪,他的脸色没有显出多少惊讶,甚至称得上平静,连回答的口气也十分克制,语气淡然道:“阿邦,我没有误会。”
乔正邦却因为他的平淡而慌张了,这与他预想中误会解开的皆大欢喜完全不同。他原本准备了无数煽情的说辞,想说在这件事上安迪多么情有可原,老天爷是多么的造化弄人,他甚至还准备痛骂自己没有头脑,对安迪缺乏信任,想旁敲侧击地提醒宋家源不必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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