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挤过来:“逞论小九爷这一身铜臭的身价不说,就您这风流倜傥的相貌往那儿一站,到哪儿不得掀起一阵狂蜂浪蝶。来!姑娘们,陪九爷逛逛去呀!”
宋离岸和元笙说着就簇拥一帮姑娘挤上来,一群人推推嚷嚷就要拉我走,他们自是看不到我身旁的江玉楼,眼见这一个个在他透明的身形里穿来穿去,江玉楼本就不喜欢喧闹,再被这么一闹,就要身形闪走。
“谁要你们陪!”我一把拉着江玉楼撇开人群就跑。
三人在身后笑道:“跑什么呀你,见鬼啦?”
后来才想起来,江玉楼根本不用我紧手抓着跑,他根本不会被挤着,反倒是我,牵着空气跑起来的样子很是怪异。但当时没想这么多,只知道情急之下就拽着他跑,生怕抓不住就将他挤丢了。他只任我拉着他跑,然后反手握紧我的手,一路无话。
那晚,江玉楼就立在我房中窗前,看着圆月,不动,不语。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前立着的白衣公子,月入窗阑,盈盈一身,何等的玉人。记得与李承璘那一世,他一直是水色青衫,像一幅画卷中走出来扶风清骨般的玉公子。
可惜璧玉易碎,他死去了。
他们把他绑起来,双手绑在身后,想要侵犯他,他开始害怕,猛然想到了李承璘,一股倔强的守护感逼得他愤怒,于是便开始骂那些禽兽。
禽兽,畜生,混蛋……将自己一生都不会骂的秽言脏字全都骂了个遍,那帮人听的气愤,便更毒的打他,他本就体弱,又负着伤,经不起打,但倒觉得是个解脱,只宁愿被打死,于是便骂的更厉害。
那些人便一直的踢打他,他便一直不住口,那些人挺烦了,最后用他自己的衣服蒙住他的头,也不在乎他有没有被闷死,继续一直的打他,很久后才发现他早咽气了,大约被蒙上头后不久就已经死了,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
没人听到,在他最后没下去的声音里,不断念的两字,承璘……承璘……
他被蒙了眼睛死去,故而死后看不得事物,寻不得尸骨。
听说被死不闭目的人第一眼看到的人会死于非命,死者会还魂报复,那人便会有与死者同样的死法。所以那个掀下他衣服的人撞上了就难免信其有,一群人就把他用红布裹了,扛到了最近的山中给藏在了石缝里,在旁边匆忙种了几株桃树。
又听说,人死后不落地面,沾不了土就碰不了地气,所谓不入土难以为安,所以一直在我眼前的江玉楼是个流离的游魂,加之被寓火的赤布缠身,周围是辟邪的桃树,石属金,涧积水……欲困于五行却独缺土的灵魂,会世世不能进入轮回托生为人,只能一直在世间流离于永世无人觉察的空间,直至一日魂影湮灭。
山寺钟声撞响,僧人行了场隆重的法事,江家的六公子,终归尘土。
又一年,宋离岸正房得子,乔丞之侧房有喜,元笙被迫忙起家业,三厮倒是头一次不出街满楼的浑混。这年圆月花灯夜,倒是只剩了我在灯街闲逛,抬头一轮满月,却像是缺的寂寥。“去年圆月时,花市灯如昼。今年圆月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无人黄昏后。”
隔天十六,我带了罪孽的烧鸡上山,与无非聊了一些,全是关于江玉楼和李承璘。无非丢给小黑一只鸡翅膀:“总觉得这小黑球变了,以前倒想像是个清清冷冷的人似的,现在才像只猫。”
“你说以前江玉楼是不是一直附在它身上?”我突然怀疑的问。
无非笑道:“反正他现在不在了,你若希望是,那便是喽。”
“老不正经。”
无非将小黑丢给我,摇头道:“江家公子的九世劫数算是了了,你呦,小九,你的劫数才开始呦。”
“九世?”我怪道:“他说八世,只随了李承璘八世。”
“情至深处,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我再问无非,他便只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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