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力地想了想,陷入了一种,如冗沉的黑暗般无望的静默。
就算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十万条性命是我杀的,我也确实背叛了师父,背叛了我的族人。我负着这样重的罪,最后还将一切的希望——辟天,遗失在虚空的风暴里。
我真的是活该,真的是活该的。
墙上的印记有些不规则,我挨着数了数,摸索出二十九这个数字。
我入狱二十九年了。
比起一万年的刑期,连个零头都还没到。可这二十多年累加起来,却似可以将过去千百年的劳累都比过去。
这真是很可笑的。以前我以为,我可以为师父做任何事,刀山火海两肋插刀,结果我最后叛了他。以前我还以为,似那次被师父穿心的瞬间,便是这世上最最剧烈的痛,似我曾受过的敕诫,便是这世上最深重的苦厄。
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远比这些更加煎熬困境。
远远超出我的预期。
去年从熔岩池沼出来的时候,我似听见一个狱卒说。
“居然还没死。”
“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我还没死。
我清楚的知道我不会死。
可我也非常的怀疑着,我还能坚持多少年。
在我被这些惨烈的酷刑折磨到丧失神智前,还能否有机会见师父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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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狱允许探监,即便是我这般重罪的囚犯,每十年,都有与故人相见的机会。只不过,尽管有这个规定在,来此探监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千百年也就那么一两个。
已将三十年了,师父没有来看我,梓生没有来看我。
我能理解师父,他不会来看我。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都很少主动与我说话,就算我挨了打忍着痛,他也从来不会来看我。更何况是如今这样。
在过往的印象里,师父随时都很忙,他的事情,似像永远都做不完。从主持各种祭典,到研究阵法咒术,再到应对各种灾变。我小时候,他总是抽着各种空陪我,教我这教我那,若是没空,便把我独自晾着。而自从我登储过后,便已经连话都不屑于和我说了。
堕世之战战败,此前数千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想必现在林地和族城都是一团糟。没有我在,师父定是更忙了,他越忙,肯定就越是恨我。“它日刃折剑断,必当弃如敝履”,既然弃如敝履,他,怎还可能来看我。
而梓生,他大概以为我死了吧。
为了平息民愤,“我”已被公开处决,除合议会高层领袖与师父之外,世人皆知,我已死了。
我将永远消失在他们的生活,消失在这个生养我的世界。
我的名字成为禁忌为人不齿,我的一切功业埋没在黄沙飞土,我名为零,曾经和现在,它都是那个含义——一无所有。
二十九年,马上便是第三个十年,这后面还有千千万万个无法企望的黑夜。
我躺回地上,阖上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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