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真是……」一点都不怕哪。这世界上奇怪的人类实在太多了。他们第一次在系上见面的时候,她拍拍他的肩膀,一句轻描淡写的『尾巴掉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也够大胆,虽然那时他把气息压到最细微的程度,竟然还是有人看出来了,也算是天赋异禀,就和杨灵晔一样。
只不过她更张扬甚至更正直一点,也更有自信甚至不惧後果。
「我真的什麽?」她挑起精心画过的眉毛,将烟蒂头沾了沾喷水池里的水,然後丢到旁边的垃圾桶。
「这麽说吧,」彷佛几经反省与检讨的语气,他叹息似地说:「我好像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被深切爱慕的人需要、被叫到身边、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照顾他,这种已经睽违了几百年的感觉简直让人陶然到不知今夕何夕,回头一想才觉得乱七八糟,可是当下又那麽快乐到简直是得意,像个小媳妇般洗衣煮饭的时候,他还是得意。
就算一直记得终究要离开这件事,还是不能遏止自己因为对他好而感到愉快。
不是那些耽於色欲的人类,而是一直在找的人,就算已经不记得了,他还是他。而这一次,他还是没有拒绝自己。
所以怎麽可能不得意忘形,自满到不知分寸。
直到杨灵晔那一句话才让他如坠冰窖。一个月了,时间快到了。不应该忘记自己终究要离开他这件事。
这次再也没有理由抓著不放。
「我只是在做一件早就该做的事情,完了,就完了。」
钟响时,他看著走廊上的人影下楼,说话的表情很理智。
◇◇◇
那种反覆的态度令人烦躁。前一晚还说一切有我,隔天就说他们很快就不会再联络,仔细一想,这其中的含意断层太大。
当然,杨灵晔知道自己并不是笨到把那当作认真的承诺,虽然他也不太清楚认真的承诺应该是什麽样子的,毕竟没有真正见识过。
所以那一句话也有可能只是随便说说。
然而若真是如此,那麽态度也未免太过亲切。杨灵晔已经和褚月宵相处了一个多月,知道他表面上看起来温柔无害,却不一定真的对自己笑脸以对的对象多麽和善亲切,顶多只是徘徊在礼貌边缘的客气而已。
有时候甚至对他也是如此,他对人的恶意善意一向敏感。
所以更加清楚,毫不停留地赶到他身边的温暖是真的、安慰他那并不可怕的温暖也是真的、为他整理他无力整理的一切、递过一杯热茶的温暖,也都是真的。
──难道是欲擒故纵?
杨灵晔不能克制自己往这方向想过去。
那麽该掉进这个陷阱里吗?最重要的是,对於现在的他重於一切的事实是,这种温柔越是得到越令人觉得饥渴,他不得不用一种冷静的态度面对自己的失常。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并不是让人照顾了两天就从此失去独自生活的能力,但是对他这种一直过於寂寞的人来说──他一直都非常冷静地承认,自己是既孤独又寂寞的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有人在等待自己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就像现在褚月宵就坐在外面的餐厅里等著他下班一样。这已经快要变成习惯。
他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已经一点都不想要失去这种生活的常态。而且不是别人,非得要是那个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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