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还留着玉阑的恨,他肯恨他,便不会忘记他,不会忘记他,那么他们之间仍旧有着联系,利刃也斩不断的联系。
他取出那只金镯,雕刻海棠枝叶,玉阑戴过的金镯。细致纹路里,留着干涸的血痕,暗沉沉的红,几乎接近黑。他将金镯捧在手心,以颊缓慢摩挲,那么凉,透入骨,可是它能够暖他的心,所以他不介意,只有感受到这凉意,他方能体会到些许活着的滋味。
没有苏玉阑的日子,活着也是徒剩皮囊。
他记得这只金镯是如何锁在玉阑的腕上,也记得玉阑是如何决绝令他启开镯子。
苏玉阑算不得聪明,却懂得抓他的软肋,抓住了,便以此要挟,明知他会心疼怜惜,偏生要伤害自身,逼他答应。
其实他能够不予理会,所谓软肋,不过是个不划算的物事,留在身体里,只会将自己拖累。他知道这个道理,然而却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下去,这是他头一次真正喜欢一个人,兴许这其中仍与求不得的占有欲相关,然而正是因为得不到,才会觉出珍贵美好,得到了,反而不一定会真正怜惜。他喜欢这种感觉,只是看见,便觉心神沦陷,偷偷窥看苏玉阑的时候,少年偶然展露的一个笑意,会让他随之笑起来。
既甜且酸。
他的身体中了毒,心一样中了毒。
这是无药可解,无人可医的。
动心太晚,即便想要善待,彼此已然相隔太多,没有回头余地,他知道,最后的结局,不过毁灭。
那便让苏玉阑对他的感情更深一些吧,无论是什么,憎恶,仇恨,再多一些。他不介意玉阑是不是想杀他,是不是被仇恨逼上绝路,反正早晚会走到绝路,再多一点恨意,有什么关系。
恨他,便会永远记得他。
苏玉阑越恨他,他便越开心。
可是如今真正地到了绝路,他只是感到冷。
如若一开始,便不曾有过伤害,该多好。
苏临阙有时候会梦见从前,这些日子,他总是不曾有过好梦。其实仔细论来,没有苏玉阑的日子本就如同噩梦,那么再可怕的梦境同冰冷的现实相比,也算不得噩梦。然而那些梦实在让人怅惘,他不愿想,又忍不住回想。
梦中并无可怖场景,长长的梦如同长长的记忆,他梦见年轻时候,同几位皇兄的暗中争斗。他投在帝王家,本该是金尊玉贵的,然而他的没有一个好母亲,后宫之中三千粉黛,他的母亲不过一个身份低贱的宫女,而他,也不过君王众多皇子的其中一个,不受宠的日子,书念得再好,也不过只能冷眼看着旁人的精彩,他不比那些尊贵的人。世人惯会捧高踩低,宫墙之中更是充满争斗,他见识了人情冷暖,心肠也变得硬了,他渴望尝一尝权力的滋味,一言判人生死,只是想着,便觉兴奋。
苏临阙想看见那些人痛苦的模样,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若是被人踩在脚底,那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该是多么精彩啊。
那些人当年怎样踩他,他便要还以对方十倍的羞辱。
很多事情忍忍便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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