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虚掩着的门,曲无波转身飞快的将门带上,她以额抵门,a口剧烈起伏,心中既慌且怒,惊疑不定。屋子里拢着熏炉,房间中飘着淡淡薄荷香。然而她鼻中闻到的却是硝药的味道——那是常年用枪的男子身上的味道。
她惊得跳起来,急急去解襟扣,然而手抖得厉害,那繁琐的琵琶扣怎么也解不开,她喘了一口气,眼泪又噼里啪啦掉下来。好容易将那短袄脱下,她手上一哆嗦,像是沾了你想要快点结婚?我倒不知道你竟这样心急。”
这样的戏谑丝毫提不起她嗔怒的情绪,曲无波有些紧张的用手拢了拢头发,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离开津北。”
这下倒让莫北原猝不及防,看她又不似说笑的,也连忙正色起来:“离开津北?去哪里?”
曲无波唇角动了动,双眼睁的老大,鼓起天大的勇气似的:“北原,我们出国好不好。你父亲不是想让你出国留学吗?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莫北原怔了怔,“是出了什么事?是你家里……”
曲无波摇了摇头,“不是的。”
“那是在学校里受了委屈?”
“不是……”她急道:“你上次说我们若订了婚,就一起出国去的,你可还记得?”
莫北原哈哈一笑:“多早晚以前的事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曲无波说:“分明也没有过多久,不过也就半年的时间,你再仔细想一想?”见莫北原似真是蹙眉沉思,心中怦然而跳,他不过就想了片刻,她却觉得已过了那样长的时间,她仍在等待一个结果,在那个结果面前,她愿意相信迟到的可能。
“多想也是无益,如今早不是从前了,我放着好好的参谋长不作,做甚么要跑到国外去?你觉得外国就是好了?其实我告诉你,去到那里都是一样,照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
曲无波见他这样做作,分明存心敷衍,但她仍是不肯死心:“我记得你说过,做什么都陪着我,你、你如今说话不算话了吗?”
莫北原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你这样说便有些无理取闹了,我从前的确说过那样的话,但现在不同了,我已能看见我们的未来,你要我现在就放弃么?我如今是副参谋职,用不了多久就是参谋长,副督军,甚而是督军,我的一腔抱负还未得施展,犯不着为了一点点没有缘由的小事就要罢手。”他又放柔了声音道:“无波,你替我想一想,这是我们的将来,不是只有我。”
曲无波心中冰凉一片,像是吞了沉甸甸的金子,直堕到肚肠里去,搅得她浑身发冷,她赶忙喝了一口热腾腾的咖啡,冲下去,却咽的个满嘴苦涩。
莫北原也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凝视她道:“好了,利弊都同你陈讲了,现下你可以说一说这个中缘由了罢?”
“没事了。”她摇摇头,目光却不肯看她,嘴角逸出一丝苦笑:“我同你顽笑罢了。”
莫北原看了她半晌,忽然轻笑道:“没事便好,你若有什么事,我头一个最担心的。”
“是吧。”
两人喝完了咖啡,莫北原送她回家,坐在汽车上,曲无波仍是一路强颜欢笑,她最是体贴人的难处的。
“到了。”曲无波下得车来。
莫北原送她到门口,替她敲了门,又道:“我今日就不叨扰了,军部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急急忙忙的出来。”
“好,你去忙罢。”曲无波道,“那我回去了。”莫北原着手替她整了整雪披,两人便就此分别。
冷风过处,带着层层寒意,凉彻人心。曲无波拢着大衣,穿过月洞门,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转过长廊,回到前院。
前厅灯火通明,她蹙了眉,走了上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未走到廊檐,只听‘砰’的一声,青瓷茶杯敲在离自己不远的廊柱上炸响开来,碎的四分五裂,一块碎瓷片溅到她脸颊,拉出一条血丝。
“父亲,你砸到三姐了!”曲无忧急急从厅里跑出来,忙拉住了她,“三姐你没事吧?”
曲无波摇了摇头,一双疑惑的眸子看向她,曲无忧还未开口,就听曲堃怒吼声传来:“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女儿!”
厅中的灯全开了,亮如白昼,家里所有人都聚在厅堂,皆是面色铁青。另外左首的梨花木椅上还坐着一个身着黑色暗花呢绒长旗袍的妇人。那人姓廖,是曲家的远亲,一直居住在金陵,之前曲含章和陈立夫的婚事,也是这位廖太太从中穿针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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