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地歪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口中流出一线血丝。钟嶙低下身来查看了看,禀报道:“他咬舌自尽了。”
顾拾摆了摆手,军士便将孙望的尸体抬了下去。
殿中空气冷凝,腥味蔓延,一言不发的将士们还在等候着他的下一步指令。顾拾负手在后,仰头看着那一方御座,忽觉眼前眩晕——
他在做什么?
他在报仇,他在为惨死的爹娘报仇。
可是接下来呢?接下来,他还要做什么?
他机械地抬脚往前走,却在台阶上趔趄了一下,他立即稳住自己,转身看向众人。
全都是陌生的脸孔。
钟嶙站在队列最前方,阴沉的双眼沉默地盯视着他。
是谁,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人,给他从背后刺了冷剑?
这天地如此辽阔,这殿宇如此辉煌,可他却觉出了一无所依的苦涩。
***
文初二年三月末,长安城发檄天下,皇帝顾真非顾氏子,北军统领钟嶙勤王克胜,拥立前少帝、安乐公、齐王顾拾,即皇帝位。
新帝即位第一道诏旨,安抚四境,招徕文武,并下令——
迁都雒阳。
☆、第47章
新帝的御极大典定在五月朔日,仅仅留出了一个月的余裕。一月之内,长安城里宫里,再度忙乱了起来。
四月末了,未央宫中的柳絮纷扬漫天,飘进温室殿中,撩乱重重人影,拂得人心发痒。阿寄捧着浆洗过的衣衫从廊上走过,细碎的足履声踏在新叠的木板上,空空地作响。
殿内燃着沉水香,香气已很微弱了。晨光初露时分,这殿中还透出夜一般的沉沉死气,几名谋臣武将与顾拾已议事通宵,全未意识到外间天已发白。阿寄在侧殿的帘后站定,默默等候他们离开。
“顾真在位时得罪了太多人,如今要将这烂摊子重新收拾起来,实属不易。”一名文士道,“殿下虽多方安抚,大家也仍难免畏惧井绳,要当真镇住关东旧族,确然还是尽早迁都的好。”
“是啊。”一个粗豪的声音道,“顾真只顾着杀人,西边、南边、东北边无处不是烽火战乱,他全不管。”
“好在只有一年,殿下便拨乱反正。待迁都之后,休养生息,未始不能致太平。”
……
说了一整夜,说到后来,也已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话了。顾拾最后敲了敲案几,让众人静下来,复又问道:“袁先生?”
袁琴猝然抬眼。
“你方才一直没有说话。”顾拾笑了笑,“不知对迁都一事,袁先生有无高见?”
袁琴静了片刻,迟钝太久的头脑好像从这时候才开始转动,他自己双耳中都能听见生锈摩擦的吱嘎声,“草臣……无话可说。”顿了顿,却又拍拍衣袖跪了下来,行了大礼,“草臣只有一事,恳求殿下。”
顾拾的笑容静住,“何事?”
袁琴慢慢地道:“草臣请殿下准允臣,回乡下去。”
此话一处,众人哗然。须知能在此处议事的都是顾拾赖以起事的心腹,如今大计初定,正是论功行赏的时候,袁琴却突然引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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