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沈默过後,宋扬低声道:“我母亲姓宋。二十二岁之前我是宋扬。认祖之後,按裴氏家谱,改为裴世扬。”
安平点点头,问了最後一个问题,“他,还不知道吧?”
“嗯,不敢告诉他……”
不敢说,也不能说。父子乱伦的罪孽只能由父辈咬牙扛起,扛到老、扛到死,直到带进棺材里,用一抔黄土掩盖得无影无踪。只当那些荒唐放纵从未曾发生。
妹妹困倦地打了个小哈欠。安平放下玩具,轻轻拍打哄她入睡。
“放他出来吧。一个月後,让他去茶铺找我。”
宋扬立在原地不声不响。
安平回身,望进他幽深的双眼,浅淡地微笑著,“我也只能,为豆豆,做那麽多了。”
四十八
四十八
七月的小城进入雨季。这等时节,浅灰是这秀巧古城最常见的色调。天空是灰色,砖墙是灰色,便是那细密雨丝,也在坠落时沾染了一层透明烟灰,絮絮纷纷,不疾不徐,淋湿了城中一草一木。
安平早早起身,去大堂卸下铺子的挡板,将所有门窗敞开,然後为自己泡一壶龙井,坐在靠窗的位置自斟自饮。
他染了发,也新修了发型,一头及肩乌丝细滑柔顺。窗口斜飘的雨线沾在上面,犹如玄色锦缎上银线刺绣的露珠。
天空在细雨的冲刷下,悠悠流泻出几许微蓝的薄光。
青石小巷在这微光中渐渐醒来。左右的店铺陆续开门营业,各式各样的旗幡挂在屋檐下,迎著柔风细雨轻慢飘摇。
安平饮尽杯中茶水,收起茶壶杯盏清洗干净。他去门外挂起“暂停营业”的牌子,却不关店门,站在大堂中央慢慢转动脚步环顾一周,低眉收敛目光向後院走去。
前两天他将美萍和妹妹都送到老王家,铺子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再过两日,便连他也不会再出现。
这铺子,是时候换一个主人了。
等事情了解,他也该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只求能彻彻底底将那些罪孽深重的爱恨痴缠抛诸脑後,当做过往云烟痛快撒手。
安平冲过淋浴换了一件丝质睡袍。瞥了一眼镜子,映在里面的脸孔苍白地近乎透明。安平眉尖颤了下,去卧室取出一支唇膏,擦了点膏脂在指腹上轻轻抹在唇间。只这一点菲薄的颜色,整张面孔便瞬时生动起来。呼应著眉眼间的盈盈水光,周身氤氲出屡屡雌雄莫辩的媚气。
安平将唇膏扔回抽屉里。那屉子里眉笔、眼影、粉饼、唇线应有尽有,活脱脱一个女人的梳妆匣。安平似是极受不了那股飘散而出的脂粉气,粗鲁地推上抽屉,再不愿朝书桌看一眼。
手机在书架上发出一阵嗡鸣,有新的短信进来。安平抓在手里想直接删除,盯著删除键犹豫间,手指竟自发操作进了浏览页面。
不出所料又是裴宿恒的消息。
一个月前裴宿恒绝食病重,安平与宋扬商定,由宋扬出面假意妥协,应许他只要身体康复便不再阻挠他与安平相恋。
自从被裴氏接回疗养,青年便被严密看护形同软禁。他屡次逃跑被抓,托人递送的字条被父亲截住,日记也被搜走撕毁。将近一年完全隔断了与安平的联系。
三百多个时日,铁条纵横的病房是他唯一的活动场所。
这等枯等煎熬的日子,不由得他不心生绝望,呆呆地想,也许死了化成一缕魂魄才能飘去见上安平一面。有了这念头,慢慢地便再吃不下任何东西。并非多麽固执地一心寻死,只是觉得生无可恋。
及到奄奄一息时,忽然得到这样惊天的喜讯,青年一时呆怔著根本不敢相信。直到父亲一再保证,手指才纠结地抠烂了床单,喉头爆出一声哀鸣,转瞬泪落如雨。
从那日起裴宿恒便不停拨打安平手机。奇怪的是手机虽能打通却始终没人接听。青年心中忐忑,猜想安平定是误会他变了心,不肯再理他。
他那时身体虚弱下不了床,只得没日没夜写短息,将自己这些日子里的遭遇,装饰得轻巧些细细说给安平,一面哄他高兴,一面聊解自己的相思之苦。纵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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