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余光瞥见段寻抬眼,便放下手中的书卷,想了一会,正经道:“你们家……对这小子到底作何打算?”
他指的是段煜。他来书斋已是第三个年头,学问上却仍是半点进益也无,倒是耍滑偷懒的把戏使得愈发炉火纯青。李牧过去遇到过不少这类顽皮跳脱的孩子,往往在书斋关上一段时日,做先生的严加管教,父母监督叮嘱着,性子也就渐渐沉下来,再不老实也老实了。可段煜是个不一样的,李牧收拾过他不少次,硬的软的轮番用了个遍,打尺子,讲道理,给甜头……奈何那小子心思硬得跟石头似的,怎么也掰不回来。
他问完看段寻,见段寻皱了下眉,又接着道:“男儿讨出息的路不只读书一条,他既心思不在这上头,你们该早替他做好别的打算。”
他说完段寻就笑了,玩笑道:“你这人……哪有做先生还赶学生走的?”
“不是赶他走……”
段寻点点头,“我大哥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啊……”他看李牧一眼,眼中溢满笑意:“替人家的孩子操心可划不来,不如……”李牧连忙打断他,以他对这人的了解,脸上挂着那种笑,多半是又要开些自己招架不住的不正经玩笑。
段寻嘴巴里被他塞进一颗荔枝,笑着止住话头。他心情颇为不错,觉得方才李牧同他说段煜的事时,两人简直像是成了一家人,就跟做父母的商量儿女出路一般。
确实是舒服,一种实在而又熨帖的舒服。
段寻在山阳书斋听学的流言甚至传到了宫里。一日散朝过后,段寻的堂兄,也就是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留他一齐用膳,席间对段寻道:“听说你寻了处书斋念学问,怎么小的时候不见在这上面用功?”
段寻心想怎么还传到宫里头来了,嘴上敷衍道:“都是传闻,皇上也知道,臣是个坐不住的人。”
皇帝一想,也是,这人从小时候起就闹腾,被送到宫里来做了自己的伴读也不肯老实,常年被太傅追着屁股后头打。于是不再多说,与段寻谈起北方战场上的战事来。
与大金的这场仗自去年冬天开始,又进入了漫长的消磨期。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过去几年这样类似的时期也不时出现,而随着战线的不断北进,双方互相对峙消耗的时日也愈发地长。去年秋天,北征军二部——段寻带领的段家军夺下泾阳,将大金北征的战线向北再次推进后,战事便陷入了僵持阶段。后来老王爷过世,段寻率小队赶回南都,二部由林辉暂管,他原本以为此行回南都不会停留太久,毕竟眼下还在打仗,不料皇帝却打着守孝的幌子将人留了下来。
他秘密新建了一支军队,有多秘密呢?就连段寻都是被他单独叫到御书房里,听他说了以后才晓得的。
“眼下正愁交给谁来管带,既然你回来这趟,就交给你罢?”当初皇帝说这事的时候一副碰巧赶上的意味,可段寻知道他绝不是临时起意。他的这位堂兄谋略过人,若是一件事碰了巧,那也是叫他算出来的碰巧。
段寻便留下来。
这支军队的将士质素极好,全然不像是一群没有沙场经验的新兵,他们快捷,热血,悟性极高,具备着一切传奇军部的条件和潜质。
同时横跨淮水的大桥工事也动工展开。仗打得愈久,军需物资补给的紧要性就愈发凸显出来,大梁的补给线在淮水上耗时最久,桥修起来将会大有助益。
而大桥竣工那日,就是段寻带着新军回归北方战场之时。
皇帝的意思是要打一个出其不意,借此一举打破战事的僵持现状,这担子的分量眼下大部分落在了段寻身上,原以为他该紧绷着神经,却没想到这人愈发闲适,似乎当真开始享受起眼下难得留在南都的日子来。
暑伏天过去以后,日子步入初秋,段寻抽空去看了大桥工事的进展。他仍带着李牧一同前往,他们在岸边的营地宿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乘渡船驶向对岸。这日是个晴朗天,阳光打在水面上,倒映出苍蓝干净的天色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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