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破空之音突如其来。
被马鞭甩在身上的时候雍玉下意识地侧过脸去,然而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是被鞭梢扫到脸颊,火辣辣的痛猛然袭来。
“贱婢。”
雍瑞冷冷撂下这句话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高高在上地拽着饰着金玉的马辔围着倒在地上的雍玉转了一圈,溅起的泥泞将这个拦在他身前的从妹彻底零落在泥土里,这才舒了口气似的胸中畅快了一些。他不屑地向地下瞥了一眼,见雍玉被一鞭子抽得委顿在地上丝毫没有爬起来的力气,才趾高气扬地夹紧马腹,一骑在前越过中庭疾驰而去了。
雍瑞走过之后许久,被拦着的流朱才挣开拉着她的那几个家人,扑上去扶起了雍玉。流朱撩开她额发,只见额头磕破了一角正隐隐渗出血来,脸颊上有一道破碎的鞭痕,血珠顺着嘴角唇线滴下来。这伤就是好了,以后也势必会落下痕迹来。想到此处,忍了一番委屈心酸的流朱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哭,反倒把雍玉逗得开怀,将她搂在怀里好一顿安慰。
“都是我的错,保护不了女公子……”流朱在她怀里抽噎着,刚才那一鞭子的确抽得雍玉眼冒金星,现在才缓过来一些。
“没事,不要紧,上些药便会好了”她缓缓拍着流朱的背,低声道。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地上相拥了一会,雍瑞走时带走了他身边的仆从,闻讯而出的掌事连呼带喝驱使着仆役收拾园子里打翻的香案,言语间多有嫌恶。出了这样的事,宗族长辈自然无一出面,闻风看热闹的人在雍瑞走后也慢慢散了,流朱努力止住抽噎,雍玉扶着她站起身。
远处的楼阁上隐约有几片衣影流连,雍玉知道那大约是聚在一处窃窃私语的姊妹们,因雍玉这些年来在家中的身份,也并没有人愿多惹是非。雍玉向下环视散落一地的祭扫贡品,只默默拾起翻在一边先君的灵位认真擦拭干净抱在怀中,在一片白眼中带着流朱一同回饮澜园最偏僻的那处院子去了。
傍晚雍家的家主雍离一入府就有家人掌事对他述说了白天发生的一切,雍离听完面无表情,淡淡哂道,“请家法。”
自从十年前的那件令雍家蒙羞的事之后,雍家便由雍离当家做主。堂中聚集起来宗族长辈自那个兵荒马乱的雨夜多年来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一向唯雍离马首是瞻。雍离环顾四周,见诸人都望向他,停顿一下才开口似问非问道:“依诸位看此女将如何处置?”他并没有提到自己的长子,宗族们便心领神会。
昏暗的烛火中,头顶高悬着一排排秘密麻麻的牌位,冷冷地浸在溶溶的月色之中。
夜已深,雍玉从遥不可及的高窗隐约内可以望见外面老树盘根错节,枝杈横生,在初升的月影下狰狞地摇曳。风呼啸而过,冲击着窗棱,偶尔夹杂着一丝鸦鸣。
宗祠高门之内,居高临下的先祖们在闪烁的烛火中如同一双双阴森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雍玉挺直腰身,努力抵御从冰凉石板传来的阵阵寒意。然而小腿麻木几乎毫无知觉。因为当众顶撞从兄雍瑞,由宗族长辈裁断,依照家法,应于此跪足三天三夜,而狠狠抽了她几鞭子纵马而去的雍瑞却不知此时正醉在哪出温柔乡中。
雍玉已经在这里跪坐了一天一夜。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鞭伤已经覆上一层硬硬的血痂,然而与身上的饥寒和膝盖上的疼痛比起来并不算什么。祠堂中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乌鸦,在光滑冰冷的石板上跳跃。雍玉盯着它,乌鸦也歪着头看着她,有一瞬间雍玉甚至觉得那只乌鸦冲着她眨了眨眼,不过随后她便发觉那是疲累的错觉——那只羽毛光滑乌黑的鸟张开翅膀呼啦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雍家也曾是高门大户,南渡前虽比不得桓陆王裴四门大姓累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但也是门楣光耀,族中在三世在朝为官,家业兴旺。然而到了雍离这一辈,却出了一件大事。这一代雍家的家主雍牧本被为太常寺卿,却因贪污被革职处斩,此罪名极重,家人弟子虽不至于连坐,但三族三代之内不得出仕为官,这对于雍家子弟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在雍牧被问斩之后,雍家又有几人相继被革职。其时北方沦陷,时时传说那些吃人肉饮人血的野蛮胡人将要打过来,南渡之后雍家基业不稳,又遭逢大难,诺大的家业几近倾覆。国仇家难,风雨飘摇。雍离接替族兄雍牧成为家主,却无力扭转日益衰败的家业,只能以变卖祖产维持着基本的体面。若说谁还相信雍牧真的是清白无辜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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