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内心深处,尚存一道承载着正义公理与世间义气情谊的高压红线。这道沉甸甸的界限,让他与那些堕落在黑暗深渊最底层真正的邪恶势力之间隔开一道深邃的鸿沟。他愿意让这道红线束缚住他的手脚、勒令住他的行为,他也反省过年轻时的无知暴戾,本心不愿让手上再沾罪孽。他也感激鲍正威曾经对他的宽容和恩情,因此对公门中人怀有发自内心的敬重和臣服。
然而,即将被带入停尸房时,严小刀还是犹豫了:“局长……我还是看照片吧。”
鲍正威不解:“人就在这,你还看什么照片?”
严小刀在门口徘徊良久,那些气味令他极度不适,或者说,那些仍然鲜活存在并持续发酵折磨着他的记忆片段,让他非常难受。这可不像在大街上撞见一个横尸于车祸现场的无名路人,让他能够心情不起波澜地当场冷漠走开,这是曾经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人,年纪大了愈发心软念旧,他有点受不了。
结果这一天,严小刀就站在走廊上,面朝大窗户连抽了两根烟。
市局衙门的判官和夜叉默默地陪着他,仨人并列站成一排,一齐对着窗外抽烟,这般待遇也没第二个人了。
鲍局长心下狐疑,忍不住凑头打探:“你跟麦允良真没什么?”
严小刀在心里白了局座一眼,老头子一把年纪当了一辈子直男,外孙子都有了,您老真忒么八卦!有些话他是发自肺腑饱含忠诚,坦荡地答道:“我有爱人了。您别听外面的人乱说,让我朋友听见了,他那个人特别介意,他不高兴。”
薛谦与鲍正威同时盯了严小刀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望天,心有灵犀地没再追问。总之都读过凌先生那份绘声绘色、详细生动的口供,大家心知肚明这“爱人”是哪个。
薛谦那副神思就没爽过严小刀,戴上口罩更显出这人眼球转动的模式独辟蹊径,两道视线不停剐着严小刀的脸。但这人办正事手法还是利索的,以白布严严实实盖住容易引起五感不适的大面积部位,戴消毒手套小心轻拿地只揭开关键部位,并递上工具。
严小刀都没碰,默默看了一眼迅速闭上,声音压抑在口罩内:“颈动脉被切割导致破裂大出血,还有什么值得可疑么?”
他没学过医理,只会凭借经验“阅读”伤口。
鲍正威沉声道:“关键是这人怎么把自己割破的?”
鲍局长这话当即就让严小刀敏感的神经弦“腾”得跳起来,在他脑海之间凌乱舞动——麦先生“怎么把自己割破的”?
证物台上放着那只致命的性/爱玩具脖套……严小刀拿起证物仔细端详,心猛然被揪起来,好像被人掐捏着他最脆弱不设防的喉头部位提了起来,将他悬在半空鞭打撕扯。他有些难以置信,赶忙又跑到冰柜前,这次都顾不上回避和忌讳,将遮遮掩掩的白布一把撩开,几乎是双眼趴在那饱受创伤已惨不忍睹的致命部位,睁大了眼在伤口截面上寻觅蛛丝马迹……
那天,严小刀就这样来回往复走了有七八趟,他的面皮就在鲍局长和薛队注视下缓缓凝结成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极力掩饰外露的情绪,声音却悄然地含混哽咽,心潮澎湃如江口决堤之水。
他这样对局长汇报的:根据颈动脉肌肉和血管破裂的方式,要害部位应当是用一段极细极薄的刀片割破的。刀片制作巧妙,嵌在玩具里。
鲍局长深看着他:“所以你也看出是刀片。”
用刀片致命,有几处最合适下手且极难解救的部位。一是左胸第三根与第四根肋骨之间,二就是颈部大动脉,其次还有骨盆处复杂密集的血管以及脑干、颈椎。但那些部位都埋得较深,显然用刀刺更方便,这些位置基本是一击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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