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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晨最近不敢出门，除了去文静家那次。文静说家里来过警察。何晨恐惧到极致。何晨的父母是做水果生意的，每天早出晚归去水果市场摆摊。挣钱不容易。何晨的，水果店的，新房的，生活费的，每一份都攒足了他们的汗水。至于何晨，这么大个人，他们不需要担心。

何晨每天缩在房间不出门，不洗澡不吃饭，房间臭哄哄，人臭哄哄，像个疯子。晚上父母回家，骂一顿，吃一顿，然后说打游戏别打太晚。他们不了解何晨。他们忙着赚钱。

何晨接到一条短信。那人说，有事做了。他吓得把手机扔掉，抱头痛哭。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全都在折磨他。阴魂不散。毛骨悚然。

顾林西和季博文在市图书馆讨论不出结果，便分开回家。顾林西一到家，便闻到厨房飘出来的酿苦瓜的香味。他走进厨房，母亲很久没做这道菜，脸上喜悦的表情，希望味道不要太难吃。母亲转头，笑道：“还没做好呢，你去玩吧，好了我叫你。”

顾林西应一声，离开厨房。客厅沙发上有一条蓝丝巾和一副墨镜。平时的母亲爱整洁，爱干净，不会随手乱扔，最近的母亲不正常，家里乱糟糟的却变得正常。他转头看厨房里的母亲。穿高跟鞋做饭的母亲，忘记挤围裙的母亲。他叹口气，父亲是母亲的心病，父亲这样，母亲迟早会疯掉。

顾林西再次进入厨房，抱住母亲。母亲很瘦，瘦胳膊瘦腿瘦腰，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也不知道养出了什么。他下巴搭在母亲肩上，双手环住母亲的腰。他觉得母亲很孤独，母亲需要一个拥抱。母亲笑。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那儿子就是母亲上辈子的恋人。她双手油乎乎的，不能拍开儿子的手，只好问：“怎么啦？这么大个人了，跟妈妈撒娇啊。”

顾林西看着母亲酿苦瓜的手，没说话。

母亲又说：“你爸来电话……说明天回来。今晚我们吃顿好的。”

顾林西还是没说话。活在谎言中的母亲，自己骗自己的母亲。要怎样才能帮到母亲？好像怎么做都会受到伤害。母亲受伤，自己也会疼。

季博文没有回家。顾林西说的对，警察在监视和保护剩下的几个女生。他从市图书馆出来后，去了后面的公园。从陆琪家吊唁出来的几个女生在公园里。离得远不知道她们围在一起说什么，但跟监视她们的便衣警察离得近。他们装模作样的在瞎逛。季博文轻笑离开。那个看报纸的年轻警官，上次询问时，他见过，整个班都见过。

不过警察把调查范围缩小，意味着凶手很快浮出水面。他想看看凶手分尸的残肢，这个机会似乎变得渺茫。

他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不知不觉到了学校。他坐在上次顾林西吃苦瓜炒肉那家店，点了一盘苦瓜炒肉，只看不吃。这家店似乎生意不好，只有季博文一个客人。老板娘怪声怪气讽刺季博文，季博文当作没听见。

第十三章

顾林西在家老老实实呆了几天，母亲变着花样做了几天苦瓜，父亲一回家吃饭就叹气。顾林西装没听见，母亲装没看见。父亲终于忍不住：“菜市场只有苦瓜？”

母亲笑笑：“天气热，吃苦瓜降火。”

父亲叹口气，筷子一扔：“不吃了。”

顾林西低头扒饭，不说话。母亲买的苦瓜分两种，一种外地苦瓜，一种本地苦瓜。外地苦瓜形状大，颜色淡绿，微苦或不苦。本地苦瓜个小干瘪，瘦小小一根，颜色却深绿，极苦。母亲每天两种苦瓜都买，父亲回家吃饭，母亲做本地苦瓜，父亲不回家吃饭，母亲做外地苦瓜。顾林西瞥一眼坐在旁边视若无睹埋头吃饭的母亲，想说何苦呢？何苦。看着眼前一盘盘苦瓜，又憋了回去。

父亲没吃饭，离开餐桌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