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起雨,往往没十天半个月停不下来,若是梅雨季节遇上放晴天,底下的晾杆便格外抢手。好些人起床后,来不及洗漱,就抱着被子,披头散发往楼下跑,占个晾杆。
陆一这个人,人小、心大、性子急。别的小姑娘,即便帮妈妈晒被子,一人一趟也就抱一条被子。她不,她一趟至少抱两条被子。那时候,不是现在这样轻飘的羽绒被,都是自己家找人弹的实心的、沉甸甸的双人床棉花被,又大又重。她常常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外头套着白底蓝条校服,脚踩虎头大棉鞋,抱着几乎挡住脸的被子们,蹬蹬蹬,跑下楼,去抢占阳光最浓郁的地盘,一条被子给自家占,一条给他占。
有一次,他晚上又没敢睡着,索性早起,占好陆一最爱的位置,正准备上楼,便看到她抱着被子下来。未来得及打招呼,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脚没踩稳,下过雨的楼梯又滑,她整个人一歪便倒下,屁股先着地,后背紧贴着台阶,手则把被子抱得紧紧的,一路一颠儿一颠儿,跟滑另类滑梯似的哒哒哒滑至他脚下。
谢向谦吓了一跳,赶忙弯腰问呆坐地上的她:“哪里痛?还能不能站起来?”
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紧张地望着他,语气分外着急,带着哭腔说:
“快帮我看看被子脏了没有?”
谢向谦看着她胸前保护得特别好的被子,突然笑得不能自已。
记事以来,头次笑得这么开怀。
既是笑她,也是笑自己。
与其拼命保护其他,不如保重自己。
他借此挣脱了十多年没想通,甚至差点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的魔怔。而陆一则比较可怜,当天缓了十多分钟才爬得起来,后来听阿姨说,她整个后背红白交错煞是可怖,每天晚上尾椎骨更是痛得睡不着觉,只好趴着睡了一个多月。
最惨的是,阿姨以此为典型案例,孜孜不倦、不厌其烦地说给她每届学生和家长听,教导孩子们雨天路滑要小心,不要犯她闺女这种低级错误。甚至上升到“做任何事都要脚踏实地,心急不仅吃不了热豆腐,搞不好还会摔个四脚朝天。”的高度。
更不幸的是,她母亲是教导主任兼任校广播电台指导老师。所以……
陆一望着谢向谦笑弯的桃花眼,倒也忆起了往事。
毕竟那是第一次看他笑。
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很少笑。
美到极致的事物,例如依米花,绽放一次就足矣把凡人迷得晕头转向、美得心惊肉跳,多了可怎么受得了。
看一次都要得心脏病了!
*
门铃响,谢向谦去开门,门外站着周晓晓。
“谢老师好,我来接一一姐。”
陆一上半身探出厨房,笑吟吟说:“你这么快就来啦,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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