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的是一把藤椅。椅子应当年头久远,他双肘撑在膝盖上,目光如同藤椅弯折的藤蔓般,泛出柔和的光:“换做别人,会有一点。但你不一样。”
吴晨听着。
“你看,你不喜欢说话,没有朋友,胆子还小。如果连哭都不能哭,那就真的太可怜了。”
放下一直捂在脸上的手,吴晨咬住下唇。
“实在不想说,只是想哭的话,可以当着我的面。我不会笑话你的。”
语气中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成分。但还是惹得吴晨微微张嘴,想笑。又还怎么哭得出来。
是的,就是这样。那种星屑一般的勇气,又飘回来一些,在他头上闪着微光。
从回忆中回神,吴晨昂头,打量着庭院。中式建筑,中庭处有片小池,池中金红的锦鲤看起来充满活力,在假山和水草之间穿行。院中没有种花,清一色全是绿植,两株枝叶茂盛的桂花树一左一右立在院子两侧,不出两个月,这里一定香气盈门。只是环境这样优雅,偏偏在小池一侧摆了一张自动麻将桌,长长的插板连线拖了一地。聂哥叼着烟,穿着裤衩,招呼两人:“阿竟,小傻子,二等二啊,来摸两把?”
然后被周竟轻轻一瞥就瞬间收敛,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一副扑克:“算了,小六,咱们俩来打拖拉机。”
六哥正拿着水壶给铁树浇水:“没空。”
“我他妈快憋死了。”
六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吗?”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而后,聂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桌上的麻将就往六哥身上砸,边砸还边骂,字句难听到吴晨恨不得捂住耳朵。六哥边躲边往聂哥身边走,终于绕过枪林弹雨来到桌边后,他一张一张拾起地上散落的牌,说,好了好了,陪你玩拖拉机,别闹了。
聂哥笑得阴沉:“行啊,输一次脱一件衣服,谁赖皮谁孙子。”
正看得有趣,轮椅突然被调了个头。吴晨回头看周竟:“怎么了?”
“……马上我哥就要裸了。我们还是去外头转转吧。”
外头是条僻静的小巷,两边都是独门独户的院落。现下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模样,有的院子大门紧闭,有的门外树下坐着三三两两纳凉聊天的居民。偶尔响起几声安静的犬吠,顺着阳光一路追到吴晨耳边。“是不是觉得这里很适合养老?”周竟推得不急不慢,“那个院子本来是六哥爷爷奶奶的,后来两位老人过世,将房子留给了他。”
吴晨思忖半晌,就是记不得秋城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他说了出来,周竟则笑了:“你除开知道枫林街和你家,还认识哪里?”
很多酒吧和会所啊,吴晨心道。
心里倒是平和。
“等你好了,我带你再去几个地方玩一玩,看看景。”
吴晨说不出一个“好”字,憋了许久,才问:“六哥,家里是做什么的?”
“看起来很像黑社会是不是?”周竟反问,“其实也差不多。不过不是电影小说里的那种。”
“他们家算起来也是书香门第,他的爷爷当了一辈子的大学教授。只是他父亲年轻时比较叛逆,认得我爸爸之后就走上了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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