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浮现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惆怅和不甘。这缕惆怅和不甘在他的脸上太少见,纵然稍纵即逝,单钰博也在捕捉之后心生诧然。他不禁用探究的目光更加认真地观察关唯晨说话时的表情,而关唯晨也发现了他的毫不顾忌。关唯晨同样毫不顾忌地任他打量,也不再刻意地收起他不由自主表露出的情绪。
“我们很了解对方。”关唯晨若有所思地说着,语调变得淡漠了一些,垂眸道,“在一段彼此了解的关系里,接受对方希望被接受的解释,这会让双方都过得更体面。”
彼此了解。单钰博第一次听到关唯晨这样评论他和另一个人的关系,他思考着关唯晨所说的话,试着体会他话里的含义,又在关唯晨那似是而非的怅然若失之中看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他。关唯晨像是一口井,总是汲水的单钰博从不曾知道这口井有多深。
忽然,关唯晨说:“好了。现在作为交换,你愿不愿意说一说你的从前?”
单钰博喉咙一梗,勉强而抱歉地问:“我可以不说吗?”
“当然,我也可以不再提。”关唯晨对此并不惊讶,也没有失望,他看了一眼墙边立着的钟,已经过了午夜一点,“很晚了,你看起来很累,早点休息吧。”
窗外再次飘了雪,火快要烧没了。单钰博把杯子里剩下的姜茶喝完,看到关唯晨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白卡片,打算在上面写东西。单钰博猜他是要写给送书的人,便在离开以前又往壁炉里添了一块柴,让书房里暖一些。
假期过了一半,每一天单钰博都感觉自己过得特别累,而与关唯晨的交谈又让他多出了新的顾念。单钰博原以为像关唯晨那样的人不会有失败,哪怕他有,也能在周转以后变成另一种胜利。可当他再次提起他曾爱过的人,单钰博才知道原来关唯晨也会因求而不得耿耿于心,那是他无法周转的失败,只能自欺欺人地制造一种体面的结局。
他还爱着那个女人,又或者说,那时他确凿爱着她——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二十几年后记得初次见面时爱人的模样,还把一切的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晰,除非,那是真的爱人。既然如此,关唯晨和他的前妻离婚以后,为什么没有和他的爱人在一起?她甚至生下了他们的孩子。单钰博想起了关唯晨当时在门外说的话,他说,“又来了。”
单钰博到现在还记得关唯晨笑容里的自嘲和无奈,或许,关唯晨再次感受到了曾经的失望。可单钰博想,关唯晨一定不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情形。他确实不够幸运,但谁教他总不会贪心,任由机会流去?
单钰博不由得想象童如婧拒绝关唯晨时用了怎样的言语,才能让他在多年以后依然挂怀。想到那张明信片上的字句,关唯晨那句“又来了”再度重复在单钰博的耳边,他不禁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还没来得及睡深,他便听到了关唯晨进门的声音。
单钰博闭着眼睛,等关唯晨坐到床边,才睁开眼。
“还没睡着?”关唯晨摩挲了一会儿他的脸,躺进被子里。
他疲惫地笑笑:“等你。”
关唯晨吻了吻他,转身关上灯:“睡吧。”
单钰博翻过身,用晦暗的光线看清关唯晨轮廓明朗的侧脸,问:“明天你要做什么?”
听到这个,关唯晨微乎其微地叹了一声:“我得去一趟律师事务所,和主管公司事务的新律师见一面。”他顿了顿,“Alex跳槽了,你听说了吗?”
对此单钰博的确有所耳闻。从前还在他手下做事的时候,单钰博就听说他和纽约总部的资深合伙人关系不好,但毕竟利益当前,单钰博没有料到他会跳槽。不过,新的东家恐怕给了他更具吸引力的利益,如果是这样,倒也不奇怪了。听到单钰博的回应,关唯晨突然放心地点头:“这么说来,明天如果你陪我一起去,应该不会遇到他,也不至于碰面尴尬。怎么样?你明天有没有别的安排,要不要去Gavron&Blatter的总部参观?”
关唯晨果然顾虑着他和自己的好友碰面会尴尬,单钰博眉尖往上一扬,说:“好,正好也可以看一看整个曼哈顿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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