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在脸上留下阴影,露出嘴唇和下巴,再向下是明显的喉结,无须看脸和眼,既可感知他一副不怎么想讲话地安静下来的样子。
邓特风想起他说这一向睡不好,累到被抓去见中医改善,究竟有没有功效呢?他看起来有点累,手却很稳定,灯光粘稠地照着他接过的朱古力冰激凌,邓特风问:“怎么都是你出?”
吃饭是,电影票是,零食也是。
陈一平就看了他一眼,好像戏剧的每个动作眼神都有含义,在这种光效氛围里,他的五官像是黑湿湿墨水晕出轮廓。陈一平理所当然地说:“你们又都还没出来做事。”
对没收入的小孩,自然应该他给。邓特风有那么一瞬间不懂该怎么反应,被当成小孩特殊对待,是他从前想要的,又不是他此刻想要的。
他慢半拍地抱着那桶爆米花跟在陈一平身后入电影场,脑袋里空荡荡一片,如同纪录片里,康拉德对小灰鹅做印随行为的实验,灰鹅会摇摇晃晃地排成列,本能地跟随实验者。
现下这个黑暗的电影厅就是他的芦苇荡。陈一平给冰激凌给米雪,这部电影是爱情主题,更是喜剧间谍片,米雪几次笑得咬住冰激凌匙。邓特风坐在米雪和陈一平间,离米雪近一些。这场电影并未坐满,陈一平专程空一个座位留给他们空间。他的两个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交叠,刚好够碰到下巴。剧情引人发笑时,他的手指就碰到嘴唇。
邓特风半抽离于大屏幕地观察着他,屏幕光盛时,他眼睛里如同发光。那是种在没有都市建筑的地方,浩荡湖泊流域,野鸭大雁飞过,深秋夜晚月光下,水面会反映出的银色的光。邓特风不知道的是,这一刻他的眼睛也同样如湖水在发光,淡淡的银光镀在他们身上,洒在他们之间,隔着一个空座位,就像隔着银河。
看完电影,又是半夜,邓特风独自在回程车上给阿祖打电话。
“我要找份part-time工。”
阿祖:“你?”震惊到无言以对。
邓特风继续:“会有人来探班,来探班即时抽身走,能走还有很多可以玩、可以看的。”
要满足他这三个要求的工作不必说,很难找。有这种好事人人都打破头来争啦。
邓特风又加一条:“还有,只做一个月。不能被炒,不必主动辞工。”
阿祖原本想他前三条想到头痛,附加项一出,瞬间醍醐灌顶。
“大少爷,你不就想自己玩咯。现成的,来夜市啊。”
温哥华夏季天黑得晚,会开办许多夜间市场,来自世界各个地域的人们贩卖手工吃食,开办各种活动。场地极大,选一块平整郊外地方,规划店铺街道,拉上电线彩灯。开张时人声鼎沸,人人排队入场,从蓝天白云玩到薰衣草浓紫色天幕,彩灯又让夜空都被映亮。
阿祖和他姐姐在夜市搞了个卖冰激凌和可丽饼的档,他姐姐在市中心临街开一间CrepeCafé,放任小弟去夜市玩。邓特风有时去充当收银,毕竟,像阿祖也私下里和他家姐姐说,“你难道指望那个大少爷学整可丽饼”?邓特风拿钱也和阿祖说好,他照最低时薪来收。忙几个小时连喝下午茶钱都不够,可是活了二十几岁,终于亲手挣钱,的确有种与往常不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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