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肩膀上属于他的名字。
荆复洲手里拿着烟,烟头的部分有淡淡火光,他没有把它放进嘴里,只任由它静静烧着。哪怕能跟她多待一秒也是好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他一早就知道,比她知道的还要清楚明白。
屋子里很安静,只是偶尔有警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后来连那声音也没有了,警察已经知道他逃不出去,死死防守在外面只等他挨不住倒下。荆复洲举着手里的烟,站到窗帘后面看了一眼,苦笑一声,他转头看向安愿:“安愿,我们互相问一个问题吧,从这间屋子出去,可能以后都没机会再见了。”
安愿抬起头,细长的眼睛望向他,黑发红唇,面容依旧年轻鲜艳。她跟着他多久了?两年还是三年?为什么这么久的时间里,她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初见时十九岁的样子。荆复洲舔了舔自己的唇,重又在她面前坐下,他知道这问题有多无聊,可这时候不问,以后便再没有机会。
“安愿,从遇见到现在,”荆复洲把烟掐在手里,瞳孔隐隐晃动:“……你爱过我没有?”
安愿一愣,定定看向他。
那一瞬间,荆复洲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他记起他们在西荒的家,他抱着她打游戏,记起她站在高台上看烟火,低头扑进他怀里,记起他将手贴在她的小腹等待着新生命的来临,记起台风夜里他赶往酒店,将她抵在墙壁上深吻。他还记起他站在广场上听她唱歌,记起她在梦死里第一次给他点烟,记起她的白色宿舍楼,记起他们一起看的唯一一场电影。那电影的名字叫色戒,色戒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推我入地狱的人,也曾带我上天堂。”
他望着她,眼神不变,心里疼痛难言,几乎肝胆俱裂。
也是这一瞬间,安愿凝视他瘦削的脸,忽而记起程祈坟墓前,那捧随风而散的骨灰,记起他将她按在浴室的镜子前强行求欢,记起他介绍许久昌时脸上阴冷的笑。她记起他将半杯的冰水倒在她头顶,记起他用铁链把她锁在房间里动弹不得,记起他箍紧她的身子,他曾那么清晰的说过,安愿,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她回望他,眼神平静,心里忽而释然。
沉默的时间太长,安愿张了张嘴,刚要回答,荆复洲忽然抬手,打断了她:“算了,当我没问过。”
他卑微至此,最后关头终于幡然醒悟,不忍去听那个会让他失望的答案。安愿脸上的表情一顿,原本到嘴边的话被她吞了回去,他手里的烟已经烧了一半,眼看着就要到头。荆复洲等她开口,他们说好的,每个人都有提问的机会。
抿了抿唇,安愿认真的看着他,目光从他的唇一直向上,与他四目相对,这样近的距离里,她缓慢开口:“荆复洲,我只问你一次,你后悔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很温柔,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说哪件事?”
他做过的错事太多了,后悔的又岂止一件两件。他后悔利用安愿的手杀了他的继父;后悔扬了程祈的骨灰;后悔逼迫安愿给他生孩子;后悔她说让他金盆洗手的时候,他没有答应。那些事都让他悔不当初,虽然明知没有转圜的余地,却还是想要让她知道,那些事,他是后悔了的。把这后悔告诉她,无疑是在坦诚他的爱。
安愿没有动,他的手还落在她发际,低下头,安愿回答道:“走上贩毒这条路,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荆复洲,你后悔没有?”
他的手臂一僵,脸上表情有瞬间凝滞。不同于他所设想的任何一种场景,荆复洲缓缓将手收回来,深吸口气,再看向她的时候,他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我不后悔。安愿,就这件事,我从不后悔。”
是她预料之中的答案,安愿轻笑一声,似乎是觉得他死到临头依旧固执的无可救药。
荆复洲垂下头,烟已经快要燃尽,指尖有灼热的温度让他感觉到微痛。他怎么会后悔,如果他不是荆复洲,她又怎么可能处心积虑的来到他身边。因为他是他,所以遇见安愿,遇见了安愿,又何来的后悔。
带着各自的心思,荆复洲从她面前站起来,把烟叼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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