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汉军吧。”琳琅心里微微一酸,答:“奴才是汉军包衣。”太后面无表情,又瞧了她一眼,道:“皇帝这些日子在南苑,闲下来都做什么?”
琳琅答:“回太后的话,奴才侍候茶水,只知道万岁爷有时写字读书,旁的奴才并不知道。”太后却冷笑一声,道:“皇帝没出去骑马么?”琳琅早就知道不好,此时见她当面问出来,只得道:“万岁爷有时是骑马出去遛弯儿。”太后又冷笑了一声,回转脸只拨着骨牌,却并不再说话。殿中本来安静,只听那骨牌偶然相碰,清脆的“啪”一声。她跪在那里良久,地下虽拢着火龙,但那金砖地极硬,跪到此时,双膝早就隐隐发痛。佟贵妃有几分尴尬起来,抹着骨牌陪笑道:“太后,臣妾又输了,实在不是太后您的对手,今儿这点金瓜子,又要全孝敬您老人家了。臣妾没出息,求太后饶了我,待臣妾明儿练上几回合,再来陪您。”太后笑道:“说得可怜见儿的,我不要采头了,咱们再来。”佟贵妃无奈,又望了琳琅一眼,但见她跪在那里,却是平和镇定。
第25章
却说佟贵妃陪着太后又接着摸骨牌,太后淡淡的对佟贵妃道:“如今你是六宫主事,虽没有皇后的位份,但是总该拿出威仪来,下面的人才不至于不守规矩,弄出猖狂的样子来。”佟贵妃忙站起来,恭声应了声“是。”太后道:“我也只是交待几句家常话,你坐。”佟贵妃这才又斜签着身子坐下。太后又道:“皇帝日理万机,这后宫里的事,自然不能再让他操心。我原先觉着这几十年来,宫里也算太太平平,没出什么乱子。眼下瞧着,倒叫人担心。”佟贵妃忙道:“是臣妾无能,叫皇额娘担心。”
太后道:“好孩子,我并不是怪你。只是你生得弱,况你一双眼睛,能瞧得到多少地方?指不定人家就背着你弄出花样来。”只摸着骨牌,“嗒”一声将牌碰着,又摸起一张来。琳琅跪得久了,双膝已全然麻木,只垂首低眉。又过了许久,听太后冷笑了一声,道:“只不过有额娘替你们瞧着,谅那起狐媚子兴不起风浪来。哼,先帝爷在的时候,太后如何看待我们,如今我依样看待你们,担保你们周全。”佟贵妃越发窘迫,只得道:“谢皇额娘。”
正在此时,太监进来磕头道:“太后,慈宁宫那边打发人来,说是太皇太后传琳琅姑娘去问话。”太后一怔,但见琳琅仍是纹丝不动跪着,眉宇间神色如常,心中一腔不快未能发作,厌恶已极,但亦无可奈何,只掉转脸去冷冷道:“既然是太皇太后传唤,还不快去?”
琳琅磕了个头,恭声应是。欲要站起,跪得久了,双膝早失了知觉。咬牙用手在地上轻轻按了一把,方挣扎着站起来,又请了个安,道:“奴才告退。”太后心中怒不可遏,只“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她退出去,步履不由有几分艰难。停了一停,身侧有人伸手搀了她一把,正是慈宁宫的太监总管崔邦吉,她低声道:“多谢崔谙达。”崔邦吉微笑道:“姑娘不必客气。”
一路走来,腿脚方才筋血活络些了,待至慈宁宫中,进了暖阁,行礼如仪:“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稍稍一顿,又道:“奴才给万岁爷请安。”太皇太后甚是温和,只道:“起来吧。”她谢恩起身,双膝隐痛,秀眉不由微微一蹙。抬眼瞧见皇帝正望着自己,忙垂下眼帘去。太皇太后道:“刚才和你们万岁爷说起杏仁酪来,那酪里不知添了些什么,叫人格外受用,所以找你来问问。”琳琅见是巴巴儿叫了自己来问这样一句不相干的话,已经明白来龙去脉,只恭恭敬敬的答:“回太皇太后的话,那杏仁酪里,加了花生,芝麻,玫瑰,桂花,葡萄干,枸杞子,樱桃等十余味,和杏仁碾得碎了,最后兑了奶子,加上洋糖。”太皇太后哦了一声,道:“好个精致的吃食,必是精致的人想出来的。”直说:“近前来让我瞧瞧。”琳琅只得走近数步,太皇太后牵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可怜见儿的,好个利落玲珑的孩子。”又顿了顿,道:“只是上回皇帝打发她送酪来,我就瞧着眼善,只记不起来,总觉得这孩子像是哪里见过。”太皇太后身侧的苏茉尔陪笑道:“太后见着生得好的孩子,总觉得眼善,上回二爷新纳的侧福晋进宫来给您请安,您不也说眼善?想是这世上的美人,叫人总觉得有一二分相似吧。”皇帝笑道:“苏嬷嬷言之有理。”
太皇太后又与皇帝说了数句闲话,道:“我也倦了,你又忙,这就回去吧。”皇帝离座请了个安,微笑道:“谢皇祖母疼惜。”太皇太后微微一笑,轻轻颔首,皇帝方才跪安退出。
御驾回到乾清宫,天色已晚。皇帝换了衣裳,只剩了琳琅在跟前,皇帝方才道:“没伤着吧?”琳琅轻轻摇了摇头,道:“太后只是叫奴才去问了几句话,并没有为难奴才。”皇帝见她并不诉苦,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过了片刻,方才道:“朕虽富有四海,亦不能率性而为。”解下腰际所佩的如意龙纹汉玉佩,道:“这个给你。”
琳琅见那玉色晶莹,触手温润,玉上以金丝嵌着四行细篆铭文,乃是“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听皇帝道:“朕得为咱们的长久打算。”她听到“长久”二字,心下微微一酸,勉强笑道:“琳琅明白。”皇帝见她灵犀通透,心中亦是难过。正在此时敬事房送了绿头签进来,皇帝凝望着她,见她仍是容态平和,心中百般不忍,也懒得去看,随手翻了一只牌子。只对她道:“今天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去,不用来侍候了。”
她应了是便告退,已经却行退至暖阁门口,皇帝忽又道:“等一等。”她住了脚步,皇帝走至面前,凝望着她良久,方才低声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她心中刹那悸动,眼底里浮起朦胧的水汽,面前这长身玉立的男子,明黄锦衣,紫貂端罩,九五之尊的御用服色,可是话语中挚诚至深,竟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心中最深处瞬间软弱,竭力自持,念及前路漫漫,愁苦无尽,只是意念萧条,未知这世上情浅情深,原来都叫人辜负。从头翻悔,心中哀凉,低声答:“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皇帝见她泫然欲泣,神色凄婉,叫人怜爱万千。待欲伸出手去,只怕自己这一伸手,便再也把持不住,喟然长叹一声,眼睁睁瞧着她退出暖阁去。
她本和画珠同住,李德全却特别加意照拂,早就命人替她单独腾出间屋子来,早早将她的箱笼挪过来,还换了一色簇新的铺盖。她有择席的毛病,辗转了一夜,第二日起来,未免神色间略有几分倦怠憔悴。只是年关将近,宫中诸事繁忙,只得打起精神当着差事。
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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