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聊!”博迪一向粗中有细,他见这二人目光缱绻,顿觉自己有些碍眼,便起身走出车厢,与车夫坐到一处。
偌大车厢里,此时只剩杨清笳和段惟。
“我……”
段惟刚开口却又顿住,他想要说的话太多,一时间反而不知应先说哪一句。
杨清笳轻轻一笑,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说几句话了。”
段惟杂乱躁动的心顿时平静下来,笑了笑,剑眉轻展:“是啊,每次你我并肩,下一刻便总是要分离,怪得很。”
“生离别,忧从中来无断绝……”她嫣然一笑,道:“或许你我相遇,注定是忧多乐少吧。”
“我让你担心了。”段惟以为对方还在为过往的事而心悸。
杨清笳黑白分明的双眸望着他,只道:“我看到你现在平安无虞,就放心了,其他都不重要。以后不要再冒险了,照顾好自己。”
段惟觉得对方的话说得有些奇怪,便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温声道:“有你在身边,我再不会与人争斗让你担心了。”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我们自由了,我带着你云游四海好不好?我们去塞北牧马,出东海游履,还可以去南疆……”
他每说一句,杨清笳便哑声回答他一个“好”字,仿佛再晚一刻,他憧憬的那一切,便会沦为虚论浮谈。
段惟本不是多话之人,过去即算坦明心迹时,也从不曾如此直截了当。不知怎地,他格外珍惜此刻,更想要将心底埋藏许久的肺腑之语都教她知道。
然而还未等段惟一舒胸臆,他却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晕眩。
段惟抬眼看,视野里的杨清笳开始模糊起来,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涯。
他强撑着甩了甩头,不可思议道:“你在酒里……下了迷药?”
“克允,原谅我……”她才说了几个字,便已潸然:“原谅我必须要离你而去。”
“清笳,你答应过我的……”段惟瞪大了双眼,意识越来越混沌,强自撑道。
她心口撕裂般痛楚。
情不知所起,旦入骨髓,却非剖裂灵魂不能割舍。
她拨开对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哽咽道:“你就当这过往的一切,只是梦一场。我也不过是这客里他乡一个逆旅之人,待你梦醒,就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段惟蓦地想起杨清笳曾说过的,在她的世界里,永远都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迷茫间段惟竟有股恨意上涌,他不由失声道:“我恨你,杨清笳!”
杨清笳抖着唇,缓缓凑上前,阖眼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吻,一滴泪便划过腮边,落在了他的鬓发间,不见踪迹。
段惟惶然间方才明白——自此云山大荒,四海九州,他便只能孑然一人。
“保重。”杨清笳轻喃一声。
段惟来不及与她道别,便已垂着头,眉间带着不甘与哀恸,昏寂而去。
杨清笳不敢再看他,怕再多一眼,便会舍不得。
她将颈上的血玉残片摘下,轻轻放在他的手掌之中,如同把自己全部的眷恋一并归还。
她抬袖拭干泪,深吸口气,压下盈满心底的别愁离恨,扬声道:“王子请停车。”
博迪在外面支楞着耳朵听了半天,却没听到什么动静,此刻冷不丁听对方开口,吓了一跳,赶紧勒住缰绳停下车来:“怎么了?”
杨清笳跳下车,又变回了那个淡然理智的杨状师:“麻烦王子这一路,好生照看他。”
“你……”博迪探头看见车厢里昏睡的段惟,惊愕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她将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交给对方,低声道:“这是‘一寸光阴’,对人身体没什么坏处,只会让人昏睡。劳烦王子每日给他依时服用一粒,半个月后,他自然会苏醒。”
博迪这才明白过来:“你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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