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一腔孤勇,过后想起来往往令人啼笑皆非。
这甚至不算孤勇,仅是脑门子一热,揣着捏起鼻子一口饮下毒药散尽沉疴的心思,把生之为人的最珍贵当作筹码,不管不顾地押上命运的轮盘。
正如游艇那一晚,他强压着神志不清的聂铮献祭自己,他明明知道这个行为的本质,却还是做了。只要一夜过去,他的人生必将天翻地覆,那时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游艇那一夜像是打仗,本质甚至跟聂铮没有太大关系,那一场战争的双方,一边是童延自己,一边是他不公的命运。
如此一来,他爬了个床,心情还挺壮烈。这份壮烈可以掩盖很多东西,由此,心底犄角旮旯里的那些微妙全都不值一提。
但童延没想过,会有人直接跟他说:你跟人睡,我给你夜资。
真毒啊,一下扯开了全部遮掩,这一刻,“为艺术献身”也好、“为命运博弈”也罢,这些幌子全都不存,本质的真实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他在卖淫。
童延站在聂铮面前,愣了几秒,把拳头握得更紧,接着又放开了。
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难得你大方,那就谢了。”
就是卖,那又怎么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舍不得孩子,哪套得着狼?
他一语方落,聂铮嘴角笑意不在了,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窝阴影下,深邃的眼像是遮着两团浓厚的黑雾。
童延只觉得那黑雾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吞噬进去,蚕食殆尽,心脏忍不住地瑟缩起来。
聂铮发怒了。
可童延心里头火气也更大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眉心在一下下地跳。
不就是笔买卖,行就行,不行拉几把倒。
人家有卖的心思,你只管说生意做不做,发火给谁看?当自己是谁呢,尽艹些瞎心,妈的,合着整间云星大楼,靠上人床换东西的,就他童延一个?
童延不耐地开口,“行不行,给个准话。”
接着,聂铮终于动了,一条胳膊依然搭在桌面,身子慢悠悠地往后,靠住椅背,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此刻,他看见聂铮眼底阴云散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捉摸的平静。
聂铮那张脸轮廓极为立体,西方人似的高鼻深目,从眉弓、颧骨到下颌,骨相的每一寸都起伏得恰到好处,下巴干脆硬朗的线条尤其性感,嘴唇有些薄削。不笑的时候,唇角线条透着贵族似的矜贵傲慢。
而此时,即使眼色平静,这股子傲慢也不减。这种平静足以让童延联想到潜藏危险的水面,越是不起波纹,水面下越有可能是深渊。
就保持注视他的状态,聂铮放在桌面上的手伸向个遥控板,按了下,“行。”
童延看见男人身后,大面玻璃外的灰蓝天空,很快就被落下的垂帘遮得严严实实。
然后,聂铮站了起来,手指很随意地在那遥控板上又点了下,悠扬的小提琴曲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童延受不了这样没完没了的拖拉,“你什么时候送我去?”
“条件我全满足,你不用去。”聂铮接通内线电话,灰蓝的眼眸锁住他的眼睛,对着电话说:“准备十万现金,现在就要。”
童延心脏又是一阵抽搐。
女秘书的效率高,电话挂断才一分钟,十沓纸币就被她装在托盘里端进来。房间里气氛异常诡异,女秘书放下托盘也没走,“你们这是……”
聂铮眼神依然跟童延对视,手拆开纸币的封条,用命令的口气对女人说:“你出去,锁上门。”
“嚓”一声,门关上,童延看着堆在托盘的钱,心脏紧缩起来,贴在裤缝的手用力掐进大腿。
聂铮就在他面前脱下西装,单手扔到椅背搭住,完全像是一次闲聊似的那样悠闲适宜,又拉松领带,解开了衬衣的第一颗扣子。接着,绕过宽大的写字桌,不紧不慢地踱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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