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不顺,与媳妇越发形同陌路,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不喜曾氏,也是盼着儿孙们好的,破天荒地劝道:“难得回家一趟,老老实实待上几天,也去瞅瞅你媳妇儿,别不知天晓日夜地出去鬼混。”
自从老娘和媳妇闹了嫌隙,姜大郎一向里外不是人,难得老太太替曾氏说句话,他哪有不允的,连连称诺。
“今儿晚了,明日你再去瞧瞧二娘子,年前落了水,病到开春才算消停了,你这做人阿耶的可关心过她?”姜老太太不说不打紧,一说又气上了,“四郎前些日子疹子发得凶险,你这崽子恐怕还不晓得这事吧?还有二郎......”
“二郎?”姜景仁一脸迷茫,“不是在西北么?”
“说的不是你阿弟!”姜老太太刚用了一碗热汤饼,出了一头汗,脸上的胡粉掉了还未及补,一抹一条道道,“是你儿子!”
“哦,”这么多年的刻意漠视下,姜景仁几乎忘了有这么个儿子,听老母乍然提起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怎么了?”
“你这只管生不管养的崽子闯的祸!”姜老太太握着杖头往地砖上用力敲了两下,恨声道,“当初我就说不该让那小娼妇把孩子生下来,你们一个个不听,眼下生了,好了,一撒手不管他死活,那孩子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业障,摊上你们这些个耶娘!”
“儿子知错了。”姜景仁麻溜地跪了下来,这是他与老母多年相处总结出的经验:下跪一定要快,稍有耽搁就得捱揍。
三老太太刘氏冷眼旁观,心里默默摇了摇头,这姜大郎哪里是真心知错,当初因了性子积糊,当断不断留了娘胎里的姜悔一条性命,只管生不管养,还自觉尽够了为人父的责任。
姜老太太看着儿子一脸油滑的讨好和敷衍,一瞬间感到衰弱无力,有心再举起拐杖抽打儿子几下,却是举不动了,只得一屁股坐在胡床上,挥挥手将他打发走了。
***
姜景仁一回府,曾氏就得了信,知他难得回来必是要在老太太院里用晚膳的,这回能待几日,又回不回正院却是不得而知了,即便是来,多半也就是看一眼三娘子和八郎便走。
尽管如此,曾氏还是换了件今春新裁的缠枝莲花纹织锦深衣,罩上空青色的半臂,叫婢女与她重新梳妆,这梳头婢是她出嫁时她阿娘特地拨给她的,手特别巧,会梳三十多种发式,还能随形取意,十指翻飞,片刻之间便绾出个堆云般的倾髻,最妙的是取了一绺发丝做了个贴鬓的小发环,将曾氏脸上的胎记掩去些许。
曾氏打量着妆镜中的容颜,微微侧过头,镜中便不见那骇人的胎记,只余一张妩媚的脸庞,可惜鸾镜朱颜未换,新人却已成了旧人。
她一边看着婢子为镜中的自己精心描眉,一边自嘲,女子盛妆却未必是为了心悦之人。一个儿子还是少了些。
姜景仁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一路慢慢踱着,越靠近如意院越磨蹭,鞋底好像和那段石板路害了相思病,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分离。
曾氏是端庄贤淑的官家女子,不是动辄拿擀面杖抽他的河东狮,可他却没来由地有些怵,难道这就是那帮子狐朋狗友所说的“近香情怯”?仔细一咂摸却又不像那么回事。
姜阿豚就是带着这么一点困惑费解磨蹭到了如意院门口,被守门的下人热情地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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