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是一对衣饰华贵的男女相对而坐,眉眼五官倒是栩栩如生,不过透着股匠气,周围也不见泉石、花卉或是雅器,只一张屏风一块席子。
司徒姮送她这样呆板无趣的绣像做什么?钟荟狐疑地又将卷轴拉开些,仍旧是那对男女,那男子一手捉住女子的手腕,另一手探入女子的衣襟,那女子脸上的红晕依稀可辨。
钟荟隐隐绰绰意识到了些什么,手却已经不听使唤地将卷轴又铺开一段,那男子的峨冠歪向一旁,从背后环住女子,再看那女子鬓乱钗斜,衣裳褪到了肩头,胸口竟有一只手——正连着那背后的男子,居然在行那不可言说之事!
“哎呀!”阿杏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捂着嘴吃吃笑起来。
钟荟做贼心虚,赶紧手忙脚乱地将那轴绣像卷起来放回匣子里,往阿杏手上一塞,面红耳赤地道:“你且帮我收好,避着人些……”阿杏领了命,小心地捧着匣子,仿佛那是快烧红的烙铁。
同家人一起用了些清汤寡水的午膳,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钟荟便由婢子们伺候着更衣梳妆。
其时士族嫁娶尚白,钟荟由婢子们伺候着,一层层地穿上龟背折纸梅花纹白绫中衣,含春罗内裳,凤穿祥云纹织锦外衣,下着缀满细密珍珠的白罗裙,外罩白罗縠,胸前金丝璎珞上垂了七颗耀熠的明珠,正中的一颗足有拇指指甲盖大小。
出阁之日,仍是阿枣替她梳妆。钟荟出嫁,阿枣倒比她还激动,几乎喜极而泣,过了许久方才平复下来,一边拿犀角梳替她细细地篦头发,一边抽着鼻子道:“小娘子,从今往后奴婢得唤您娘子啦!”
钟荟对阿杏等人笑道:“看你们阿枣姊姊,想嫁人都想哭了,”又对阿枣道,“莫急,赶明儿你家娘子就替你物色个良人去。”
阿枣羞恼地扭过脸道:“小娘子就会打趣奴婢!都要出嫁了还没个正经!”她梳妆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只见十指翻飞,须臾之间便将她的一头青丝绾作芙蓉归云髻,中间簪一朵白玉牡丹,两边依次插上成对的双凤衔花金钗和金镶水晶步摇簪,又点缀了若干珠花和金玉花钿。
二娘子本就生得眉目若画,此时傅上胡粉,描眉点唇,一发的光艳明丽,不可方物。
钟荟梳妆更衣的时候,蒲桃、刘氏并几个管事也已看着下人们将二娘子数不清的嫁妆和箱笼抬到门口装上了车。
不多时,钟荟隔着几道垣墙听到外头人声鼎沸,隆隆的车马如同滚地闷雷,一颗心不由跃到了嗓子眼,她的郎君来了。
名满洛京的卫郎成婚,这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盛事,金吾卫十数日前便严阵以待,昏礼当日整个九六城的黎庶百姓几乎倾巢而出,真个是观者如堵墙。
按礼制,他一个中书同事舍人新婚只能用二十乘从车,天子降下恩旨,特许他三公之制,卫琇对司徒钧的示好照单全收,毫不客气地带着五十乘从车迎接他娘子去了。
迎亲车驾所过之处,沿途有部曲清道,施设步障,城中的高楼台阁寺塔早就叫有门路的人家占据了,余下未能占得先机的平头百姓只好伸长脖子踮起脚,恨不得以灼灼的目光把那锦缎步障烧出两个洞来,好将那俊美无俦的人中凤凰尽收眼底。
卫琇娶个媳妇儿不容易,部曲们十分卖力,金吾尉也很称职,一路上顺顺当当,连个香囊都没能近他身。
吉时一到,该登车了。
隔着纱穀偷偷觑了一眼卫十一郎,他身披鹤氅,着素白凤凰朱雀暗纹锦袍,腰束白玉鞢带,头戴进贤冠,绕过脸庞系于颌下的素丝冠带几乎与白皙面容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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