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特的动作加快,纺锤上的棉线如光一般穿梭,竟是看不清楚动作;手上的梭子如同飞一般,咔哒咔哒地推动布料。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竟然纺织出她们原来耗时半个时辰方能完成的布量!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连咬耳朵都给忘记了。
半晌,有人磕磕巴巴地道:“二奶奶,这太厉害了!赶紧教教我吧。”这般厉害的机器,来日定要将那就机器取而代之。若能做第一批会使用机器的人,若还能研究出一两种织法来,工钱又可再涨。众人都跃跃欲试地看着宋织云。
看到玛格丽特的演示凑效,一下子压住了这些织娘织工的轻视之心,宋织云心下大宽,道:“自是要教大家的,还希望你们都能成为能手。要在这里长长久久做下去,有几件事情,再次跟诸位说一说。第一,这院中的机器、技法,你们万不可与外人道。第二,机器、技法,不分大胤与西洋,能加快织布速度的,便是好的。第三,若是有人琢磨出改善机器的方法,或者新的技法,有重赏。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众人应诺,管事安排了各人入座,玛格丽特与宋织云便从旁做指使。虽是新的织布机,然而都是熟练绣娘,一日下来各人便都掌握了技巧。过得五六日,小院里的棉布便如流水般送到库房。搬运的工人与库房的掌库都大大吃了一惊。一个十来人的小院,十日的时间里织出来的棉布居然是四十个人的量,且质量上乘。不出两日,石家织厂使用新机器、新技法的消息在崖州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沈氏作为石家织厂绣坊的掌舵人,对此事一清二楚。这一日众人给辛太夫人请安时,沈氏将新机器使用成效也向辛太夫人细细说了一番。“六月底一桩大不大不小的官司,倒是牵出来这样一台机器。老二留了一个心眼,让何叔仿制了,又跟那洋女学了织布,不成想有这样的效果。”
辛太夫人听了,开怀大笑,连道了好几声“好”,“你们如今能有这些想法,就是我百年之后,对列祖列宗也有交待了!经商贸易也好,经邦济世也罢,一来讲究时机,时机来时,需得抓住。若是抓不住,再没有机会。二来要讲胆色魄力,立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得做下去。若如书生一般,论证半日不休,这海战都打完了。”
辛太夫人说到此处,看了以下沈氏,道,“你能放手何叔仿造这西洋机器,又能将最好的织工用在上面,是当真明时势。”
继而又看向宋织云与石弄潮,道:“你们两个,不受困于那清流士子的评论,能跟了西洋老师认真学习不列颠语,也是明白道理的好孩子。儒道理学自然是天下大道,然而,百姓穿衣吃饭也是天下大道。还有织云,老何也跟我说了那日你用西洋织娘示范之法,这方法甚好。石家织厂的织工织娘,都是手艺极佳的老人了,中间也难免有人对西洋人有偏见的。然而,真手艺出来了,便是有偏见,也不好再说什么。接下来,各方人马定然也会想要仿造西洋机器的,须得让家兵守好了。待过了春节,若是仿制不成,新的生意也该上门了。”
石弄潮听到辛太夫人夸赞她明事理,眉开眼笑,然而,等了半天,却也不见祖母夸赞她机关术好,遂扁着嘴巴,凑到辛太夫人面前,道:“祖母,我除了学洋文,那如今织厂里的机器可有好几台是我经手的呢,何叔都说我孺子可教。”
辛太夫人笑道:“哎呦,你这皮猴儿也能造机器了?莫不是去哪里捣蛋吧?又或者把那个小子做的活计算到你的名下了?从前你在学堂里,可不是逼着你沈家表哥帮你描红?”说着,便要去掐她的脸蛋。
石弄潮顺势倒在祖母怀中,嘟囔道:“祖母,那是我八岁时候的事情,我如今都十四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祖母,弄潮机关术确实不错。因那西洋织娘跟她说,还有更快的织布机,她如今可是走火入魔了,每天都在琢磨着要怎么改进。”宋织云笑道。石弄潮这半个月来确实一心扑在织布机上,废寝忘食的。要不是沈氏着人押她回府睡觉,恐怕连晚上她都想待在织厂里。
石弄潮听得宋织云如此说,从祖母怀中抬起头来,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可不是么,祖母,您看我如今黑眼圈都出来了呢。”
辛氏打量了一会,问道:“我怎么看不到黑眼圈啊?没有啊?”顿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可是皮肤太黑,都把黑眼圈给遮住了吧?”辛氏这话一出,连着沈氏都忍俊不禁。丫鬟仆妇皆捂着嘴,想笑却又不敢。这是二小姐的逆鳞,能说这事儿的人可不多。
“祖母~怎么连你也取笑我!”石弄潮在辛氏怀里打滚撒娇,闷声道。她前日方被周兆庭取笑,便是说她再怎么熬夜也不怕,横竖看不出来黑眼圈,也看不出来脸色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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