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意离开的那一瞬间,她的骨气,又消失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若是空手出门,不出几日,就会饿死的。
于是,夜长欢伸手接过了那个匣子,也没有再去搀扶那跪地恳请的老夫人,而是默默地绕过她,出正屋,过前庭,绕影壁,出了国公府的朱门。
下了阶,转身回头,望了望那百年世家的公府门楣,努力将眼眶里的眼泪倒回去。
没了风骨与傲气,却保全了自尊。既然要撵她走,她绝不会死乞白赖地,继续赖在人家府上看脸色的。
行至巷口,才任由那成串的泪珠子滚落下来,好在天上阴雨绵绵,没有人看得清她满面湿润,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立在巷口,泪流满面,夜长欢却又踟躇不前了。这一次,不同于从夏国归来,山水迢迢万里路,她亦有勇气,两手空空地行走,因为,那是奔着一个归处而来。如今,却是要从眷念的地方离开,她如何挪得动步履?
再则,天下之大,她竟无处可去。
她觉得好委屈,直想就在这巷口候着,等裴煊下午散值回来,然后,把所有的棘手问题都扔给他去解决,自己只管窝进他的胸怀里,让他抱着安慰,诓哄。
裴煊那么爱她,一定不会让她这样狼狈地离开的。
然而,正因为裴煊爱她,她才不能这样。
裴煊爱她,也爱他的家族,爱他的亲人。就好像永远不要问一个男人,“我和你母亲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这样的傻问题一样,男人心中从来就没有一杆秤,永远都秤不清他心里的权势与柔情,责任与爱人,究竟孰轻孰重。
有些事情,终难两全,何必让他备受煎熬?
真要较真了,说不定,难堪的是自己。
细雨渐密,行人渐稀。夜长欢咬咬牙,抱紧手中木匣,一头扎进茫茫雨雾中。
她是千金躯,却是野草命,再难,她也活得下去的。
就这样吧,同处一城,日日听闻玉京人口口相传裴相公,遥遥地看一看,足矣。
☆、找人
那日细雨绵绵,下了一整天。
黄昏时分,仍不见停歇,那雨,细如牛毛,绵如蚕丝,像是要下过夜去了。
宫中景福殿,裴太后居处,太后娘娘兴致不错,挑着轩窗,坐在窗下,煮茗而饮。
暮春之雨,其实绵而不阴,密而不硬,耐心细赏,其实别有一番味道。如果再碰上心情不错的话,更是会将那细雨千丝,赏出柔情万丈来。
裴太后此刻的心境,正是那种还不错的感觉。
昨日傍晚,吕桢儿进宫,陪她玩些博戏,不经意说起在裴煊身边看见了一个人,像是个不得了的故人,裴太后心中警觉,立刻让人知会到国公府裴太君那里。今日上午,府上的消息就传进宫来,说是母亲已经劝说那小女子,让她主动离开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母亲的手段,向来是不作痕迹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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