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双手曾拿过宣城笔,泼墨间尽是世家子的写意风流;也许这双手曾执过琉璃盏,酒香中都是春日中的莺歌燕舞;也许这双手曾弹过绕梁琴,那时不懂别离,却为一首《阳关》强说了多少愁!
然而此刻落在柯祺眼中的却是一双饱经了风霜的手。
就如一块因为过度缺水而龟裂的树皮,季达手上的皮肤非常粗糙且关节肿大,已经毫无美感。他一定常年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否则他的手不可能变成这样。但这人却又是谢大为柯祺找来的老师。
所以,季达肯定有着非常好的出身,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现在的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仅仅是家道中落都不会让季达变成现在这样,他一定是被迫从事体力劳动,也就是说他一定被当成犯人流放过。
抹额可以遮挡一些东西。若有人受了墨刑,那么他的身体某一部位上就会被刺上字,并且涂上颜料,于是这字就成为了永久性的记号。犯人大都在臂、面、额上刺字,季达应该是额头上受了墨刑。
柯祺很克制地没有再去注意季达的额头,他赶紧扶上季达的胳膊,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态度十分恭谨地说:“您是谢大哥为我请来的先生,我是您的学生。若我天资不够,还请先生多为照顾。”
不管季达是什么来历,柯祺都很干脆地认下了这个老师。
如果这是在法制逐渐健全的后世,柯祺或许不会如此尊敬一位犯人,因为他们大都罪有应得,冤假错案是极为少数的。可在这个有事能被株连九族的时代,很多犯人或许真就是清白的,并不能把所有犯人都归为一类。别的都不说,今上刚登基时,就杀了不少前朝忠臣,亦有不少世家被举族流放。
既然谢大把季达请了过来,就说明谢大肯定了季达的人品和才华。
柯祺不觉得谢大会害他。因为此时的柯祺和谢瑾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再说,季达此时的身份应该是合法了的。在去年年初时,太子终于有了儿子,还是从太子妃肚子里出来的正经嫡出。根据柯祺的猜测,太子的精子成活率大概不高,所以成婚十多年,之前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庶女。见太子终于有了儿子,皇上喜悦之下就大赦了天下。季达应该借机把身份洗白过了。
不过,政治犯一般不在“大赦”的范围内。所以,要么季达不是政治犯,要么他格外有本事。
季达的姿态却摆得比柯祺更低,道:“不敢。主人有命,自当竭尽全力。”他好像每根头发丝里都写着谦卑,然而他这种谦卑和厉阳他们的谦卑是有区别的。他的谦卑仿佛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柯祺觉得很多事情不必一下子就说破,他的诚心可以慢慢体现,因此先给季达安排了住处。
问草园中原本早就收拾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院子用以给先生居住,但季达却表示他想要住在偏僻清静点的地方,而且他不需要有人伺候。柯祺见他十分坚持,最后只是安排了一个小厮隔三差五去帮季达打扫一下卫生,但平时季达身边就没有人跟着了。至于吃穿用度,柯祺也尽力给季达往好了安排。
谢瑾华和柯祺在私底下说起季达时,柯祺把自己的发现都说了。
谢瑾华不明白大哥为何安排了这样一个人,但他确实相信大哥不会害了柯祺,便说:“若真是受了黥面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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