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何养健先开了口:“我是下午刚下火车,先把回信给您送来。”
白子灏大概实在是没睡醒,眼皮沉沉的只能抬起一半,话也懒怠说,只从鼻子里向外哼了一声。
何养健打开公文包,低头取出回信,向前一直放到了罗汉床上。白子灏把信展开扫了几眼,然后笑了一声:“妈的,原来按辈分,他得叫我叔,现在我老子一没,我就成他老弟了。”
何养健默然无语的站在一旁,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太高大,和这精致奢华的环境不相配。但是他不能走,为了生存,他无论如何得站到底。
白子灏被冰渣子呛着了,咔咔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坐起身来环顾一圈,末了对着何养健一动眉毛:“痰盂!”
何养健愣了愣,随即从罗汉床旁端起了痰盂,送到白子灏面前。白子灏力道十足的向内啐了一口,又用力清了清喉咙,这回嗓子痛快了,他才又开了口:“他见着我那张支票,脸上笑没笑?”
何养健弯腰放下痰盂,端过痰盂的手却是不知道如何安置——手背上溅了几点白子灏的唾沫,这让他感觉很恶心,可是当着白子灏的面,他又不便掏出手帕公然的擦。
“笑了。”他言简意赅的回答。
白子灏一听这话,也笑了,一边笑,他一边又横了何养健一眼。何养健的确是太高了,高到站在哪里都碍眼,尤其是在永远也不能再站起来的白子灏面前,他越发成了个刺目的存在。
于是白子灏像啐痰似的啐出了两个字:“蹲下!”
何养健没听明白,抬眼看他,看他从腰往下缠了薄薄的毯子,毯子下面有起有伏,但起伏到了一半,便是戛然而止。
白子灏看出他是没懂,于是多给他加了几个字:“傻大个子,给我蹲下!”
何养健的姿态僵硬了一下,但是慢慢的,他还是单膝蹲了下去——这一回,他就比床上的白子灏矮一点了。
白子灏看着他,心里有种微妙的嫌恶,大概因为他们两个算是难兄难弟,都在肃希灵的身上栽了天大的跟头。本来他也快把何养健这个人忘了,还是有一天在个阔朋友家里闲谈时,朋友家的仆人来报,说是何养健来了。白子灏这才想起来,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位阔朋友和现在的白子灏有交情,和当初的何养健也有交情,何养健出狱之后衣食无着,名誉更是败坏到底——说来也是可笑可叹,他所顶的那些罪名,若是放到白子灏的头上,白子灏本人不但要满不在乎,社会上也不会对白子灏多做抨击,因为都知道白子灏是个纨绔少爷,纨绔少爷若是干了好事,那才叫稀奇;但何养健不是纨绔少爷,他是出了名的道德模范国家栋梁,他是靠着名誉换前程的人。
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就等同于是自绝于天下。除非改朝换代,否则政府机关里,是不会再要他这么个声名狼藉的罪人了。
他走投无路,又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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