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找个女朋友,结婚生个孩子呢?”余森抬头望着我。
我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露破绽,“你以为我回来桂林是做什么?还不是忘记不了初恋嘛。”
这句话并不是欺骗。我记得童之明恳求过我的话。
余森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没再追究这个话题。他逐渐开始习惯喝咖啡了,时时帮衬我的咖啡厅,但都是在晚上他打烊之后。然后找到我,和我一起喝咖啡,或者沏他带来的茶。有着知己举杯对饮的错觉,喝到凌晨街上基本无人才分别。
这样的生活,缓慢平稳,不急不迫,我乐得喜欢。
有一次喝茶时,余华然打电话给余森。
我看到余森跟他的儿子聊天时脸上情不自禁的兴奋与笑容,眼中满满都是亲生血脉父子间的关怀。那通电话的末尾,余森郑重地说:“华然,如果你哪一天受气了,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一直在家的。你随时可以回来看看。千万莫要傻想。”
童之明给他的影响太深,这份影响因为余华然而使得余森心生惊惧。理所应当,纯属深厚父爱。
我隐约听到余华然在电话里笑,开心的笑。余森的手机音量开得大,坐在桌子对面的我也能听到声音。
余森忐忑着问,“华然,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爸爸想看看你。”
“对不起啊爸,暂时还不行。”余华然说,“我们的新公司才刚起步,有些忙,暂时还走不开。等以后业务稳定了,我们一起回去看您。”
“那好,那好。”余森面有失望,但还是如此说。
上天垂怜,余华然终得稳稳幸福,这份幸福不知几多人羡慕与追求,我也一样。而毫不例外,我能感知到这幸福,可见却遥远,不属于我。
后来挂断电话,余森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问他为何叹息,只是替他满上一杯茶,他一饮而尽,起身跟我道别,回家。
漆黑夜幕下的桂林街道,似有迷雾。余森的背影单薄而孤寂,他融进淡淡的路灯光晕与尽处无灯的黑暗里,隐约像是一个沧桑的老人。
这样的背影,我见得很多。
自从开了这家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厅后,我基本都是值夜班。夜里寂静的桂林,总会有那么零星几个孤单的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因为各种各样差异不一的原因,始终处于孤独。黑夜是件绝好的披风,阻断所有揣测八卦的目光与流言,让你安全,给你自由。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一个人。
如今,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余森不了解童之明为何会那样放纵作践自己,他其实是始终理解不了同性情感的。他问我,“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人,一男一女分手了,大不了是喝酒求醉一些时日,到后来还是会冷静放下,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之明他怎么会那样固执那样傻呢?”
我想了想,说:“或许是因为他们相爱太难吧,一旦爱上了,就永远放不下忘不掉。就好比同生共死的人,经历之后又怎么不会惺惺相惜?同性间的爱恋,大抵也是一次同生共死。”
“是这样吗?”余森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我。
我端起咖啡,微笑着掩饰,“估计吧,猜测的原因,再接近也不会是真相。不过我想,也相差不远了。”
相差不远——我知道,那根本就是一个真相。没有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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