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菀念的清心咒也叫他打乱得不知前句后句,只好搭话把他的问题一一敷衍过去,话语真假掺半。提起俗家之事,不过如对净虚一样,道一句“那时小都忘了”,又说:“咱是苦命的人,比不得富贵人家的小姐。四处无人肯要,四处也都靠不上挨不上,连佛祖也不愿收留。是以带发修行,得口热饭吃。也就师父心心念念挂记我,当个真传弟子,要拉我上正道,得正果。可惜……”
青菀止住话语,轻轻浅浅地吸了口气,不再说下去。许礴听出她句尾苍凉,自追问一句,“可惜什么?”
她又换了口吻,道一句,“罢了。”
这就不说了,许礴也识趣不再问。
到亳州城外营地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青菀站在净虚帐前站了许久,眼瞧着天边云霞漫天,染出一片片血红。半截太阳吊在枝丫之间,一刻落下一截儿。直等到太阳尽数隐入地线,她才抬脚去打帐帘儿,往营帐里。
营帐里铺了一卷褥子,旁侧搁一矮腿方几,并两块黑毡坐垫,别无其他。青菀进去的时候,净虚正在方几后的毡垫上打坐。眯合着眼睛,与寻常无异的模样。
青菀斟了杯茶送到她身前,却不知开口说什么,便也只坐着。默声半晌,还是净虚先开了口,她说:“你且出去吧,留我一人静心。倘或有事,我再叫你。”
青菀掀眼皮但瞧她两眼,仍未瞧出异样。便是她说话的姿态语气,都与平常无异。她不知是净虚好性儿,修得一身正气,连这种事也不往心上放,还是那带她下山的人说了谎话。眼下不可得知,但瞧着她确实无恙,只能依着她的意思自己出营帐去。
营帐外,草木深茂,那带她下山的人正在一隅空地上清点士兵山匪。她便找了一处矮树墩子坐下,托腮瞧着那群士兵。衣甲在朦胧的暮色里白光微闪,方正成阵,满是士气。阵列前头站着那领头儿的,一身白衣金甲,器宇轩昂的模样。
却说在山上叫那官兵领头儿的拎上马的时候,灰帽和木簪都丢了去,青菀眼下头上束发的,是林子里折来的枝丫条。固定一个圆髻在头顶,最是清爽简单的模样。净虚所在的营帐她进不去,要留给净虚静修,眼下便是只能在这里呆望。
望了一阵,撑得手麻,又换另只托到腮上。那领头的忽而转过头来,与她目光又碰上。青菀总觉他看自己的目光带着灼热,便是这暮色搅弄得视线不清,仍是能感觉出来。她慢慢放下手来,把脸转向一侧,错开他的目光。
下巴侧在肩处,手指抵在一起打蹭,无所事事。正想着要做些别的什么去,旁侧忽又响起另一人的声音,与她打招呼,说:“你是六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小师父吧?”
青菀闻言抬头,看向旁侧说话人的脸。却只一瞬,便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青衣做衬,面容如画,眉宇间的清润拉着她跌回七年前的旧时光。那时也有这么一张脸,在人情冷漠的深墙大院儿里,给过她一整个童年的温暖。他是容祁,别说只过了七年,便是过七十年,她也能一眼就把他识出来。
青菀一直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与容祁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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