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爱站就站吧。
霍然问“贺大夫死后,典籍失传,也再无后人,你是从哪得来的解缚丸?”
贺涟不敢含糊“解缚丸是家师的不传之秘,他本想倾囊传授给我,却又觉得我天资愚钝,怕传给我后反而惹出祸端,所以他只是说了一半就止了。我一直有些不甘心,自家师逝世后便一直苦心钻研,这两年才终于被我摸透了法子,做出了解缚丸。”
“是吗?”霍然语音上提,似乎兴味颇浓“何以见得这确是解缚丸无误,小贺大夫可有试验?”
贺涟声音低沉,无端多了些恼意“尊驾也不必多试探,江湖据传缚毒只在一人手中,实是误传。我师父既能懂解缚丸的调制,自也会做缚毒,只是那偷鸡摸狗,陷人危难的事,我师父是决计不会做的!”他语气里带了些可惜“你既是沈盟主的贵客,那告诉你也无妨,那名遍江湖的缚毒,便是我师娘所制。”
听贺涟缓缓道来,霍然才知原来贺涟的师娘便是唐门三小姐唐欢。唐欢虽是唐家嫡系的三小姐,却并不受宠,性格有些阴沉孤僻。她别的兄弟姊妹皆在暗器用毒上各有所长,只有她轻功虽好,但武功稀松平常,在用毒上花尽了心思却也比不上兄弟姐妹的偶然所得,连蛊练得都不如别个好,她一气之下便离开唐门,打算另寻他路。
可等踏入江湖她才发现,她其实是过分妄自菲薄了。
和唐门众人比,她于用毒上略逊一筹,但和寻常人相比,她是高手中的高手。
唐欢的性子并不好,自离开唐门后又无人约束,成日神出鬼没,经常随手就拿人试毒,逼得当时唐门出了通缉令,悬赏要捉他回去。而贺涟的师父正巧治了唐欢下毒过的病人被她撞见,于是每次贺涟的师父救一个人,唐欢便再毒一个,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贺涟的师父实在不忍再多人折辱,多番劝解,但唐欢反道“你们行医的难道不知神农尝百草?不试毒,你们杏林之人如何治病救人?你该反过来谢谢我才是。”
贺涟的师父虽年少就背了神医的名头,可一心钻研医理,哪说得过唐欢这张巧嘴?他被堵了个正着,反驳不出话,只能一心跟在唐欢的后头为她收拾残局。
几年后唐门得了风声派人抓了唐欢,是一向不沾染是非的贺涟师父拼死相救,才救出了重伤的她。后来在他的悉心照料下,两人日久生情,暗生情愫。
唐欢在病愈后也大改脾性,在药庐里琢磨出了当时无人可解的缚毒。
霍然听得入迷,见贺涟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不由问道“后来又如何了,这缚毒可曾传入他人之手,那唐欢现在何在?”
霍然问句里还藏了一句心底的话,那你师父死了,这唐欢岂不是很伤心?
贺涟平平静静道“她研制出缚毒后,不仅一雪前耻,还和唐门冰释前嫌,同时自然也看不上我师父了,弃了他而去,去做她逍遥自在的唐门二当家去了。”他又说“她自从当上二当家后,又恢复了原先乖张的脾性。我师父唯恐她再害人,花了几年的功夫做出了解缚丸。可是说也奇怪,她入了唐门之后再也没用过缚毒。所以我师父才说教了我兴许反会给我招来祸水,毅然毁了那方子。”
贺涟不喜这个师娘,语气自然也多有不屑。他也以为霍然定是找他清算缚毒一事,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可现在一气说完,心里反而觉得痛快了许多。他受师父多年恩惠,即使以身报答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好怕的。
贺涟终于抬起了头,目光有些畏缩,却清明无比“我师父也说了,如果有一日唐欢再作下孽事,就到了我这个做徒儿的替师娘偿还的时候了。尊驾若是有仇要报,尽管找我就是了。”
霍然听得想叹,他信贺涟所言非虚,可问题又回去了。
以唐欢的做事,必不会遮掩行事,那么当年是谁不惜找了缚毒来毒害蒋柯呢?
只是十来年的疑团,霍然也没想过能一朝破解。
他过了一会儿笑着问“我并不是来找你寻仇的,我只有一事要问你,倾你之力能否彻底解了缚毒?”他听了片刻继续道“要的是一生不再受制于缚毒,可否?”
“这……”贺涟咬牙想了想“无非是剂量的问题,只是我恐怕还要再调试个把月……”
霍然不耐烦听这些长篇大论,很快就又打发了贺涟走。
贺涟走的时候,霍然闻见了他身上传来的气息。
清清浅浅,又层层叠叠的药味。
周边寂静,霍然独自一人躺在玉枕上合上眼,一闻到这气味,一行清亮的泪便毫无预兆地滑了下来。
不是因为贺涟,而是因为那药味让他想到了霍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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