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他以为只是一时的情绪低落,谁知直到一切回归平静,就连王永宁都逐渐跨过伤痛之后他还是会做那个梦。
狭窄的营地医院手术室里,满脸灰尘和血污的男子,被血浸透成了墨绿色的手术巾,地面上还有血液滴落,鲜红色变成暗红色,铺天盖地的成了一张巨大的红绿交织的网。
他终于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却也只好默默忍下闭口不谈,直到回国后去找关岳。
这个带给他与傅琛的友谊又带给他伤痛的战乱之地,曾给他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我们当时是在朱巴,从飞机上看,蓝天白云,遍地植被,一片热带草原风光,一副乡村小镇的样子,七层以上的建筑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小平房、茅草屋。”
然而此时他再提起,却是道:“我再也不会去那里,哪怕只是停留片刻。”
话毕,他沉沉的叹口气,终于将眼从银灰色被面的牡丹花纹里抬起来,却看见对面的顾双仪正将半张脸埋在盖住屈起的膝盖的被子上,睁着一双水眸关切的看着他。
她看着他问:“这些事你一定没同关岳之外的人说过对不对,一直藏在心里,是不是很累?”
他怔了怔,不知是什么缘故,竟突然觉得眼眶和鼻子都有些酸涨,像是委屈又迷茫的孩子终于等来了接他回家的家人。
祁承淮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腰去,将脸埋在盖住她的身前,许久才喟叹似的呢喃了一声,“是啊,很累……很累……”
顾双仪闻言抬起头,伸出手放在他的头上,一下一下的捋着他的头发,乌黑的发丝从她的掌指间滑落,她心里头梗得些难受,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到了最后,也只能化作心底的一声叹息。
她侧了侧头,好似听见了窗外北风呼呼吹过窗台的声音,敲打着玻璃,哐啷哐啷,仿佛有些悲伤。
第八十章
傅琛的死,是祁承淮至今耿耿于怀的心魔。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突遭横祸丧失生命,那种难过不是其他的病人抢救无效可以比拟的。
只是他无法向家人或者朋友开口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他习惯了在他们面前扮演成熟稳重和冷静理智的祁承淮,日久天长,终于再难告诉他们自己心里的脆弱。
就连关岳,他在说起这些事时也有八分将他当做自己求助的医生,如此才能说得出口。
唯有对着顾双仪时,他是全然无防备的将自己所有的心事3袒露,满怀忐忑,他怕她的反应里有哪怕一丝的满不在乎或者其他想不到如何形容的神色。
但她只问了一句累不累,就轻易的将他心底最纤细敏感的那根弦拨动,让他心生出从未有过的委屈来。
也许是倾诉过后心里压力减轻的缘故,祁承淮这晚睡得比之前要安稳些,尽管仍旧从梦中惊醒,但却不像以往那样再觉得心慌又难以入眠。
他翻身抱住了熟睡的顾双仪,嗅着她发间的暖香,心里逐渐平静下来,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光亮会驱散黑暗。
床头的闹钟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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