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掉一滴眼泪,但从那之后,他常常梦到他妈从楼顶跳下来的那个场景;每次从梦中惊醒,都一身冷汗,像是在代替他流不出来的苦涩痛楚的泪。
刘半城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那只陶笛,端坐着,背部伸直,将吹口轻轻放在下唇上。
贺九山灿然的目光注视着他,极其认真专注。看着他双手大拇指按住陶笛后面两个音孔,食指按住前面上两孔,中指按住陶笛前面下两孔,以最自然的姿势把持着陶笛。这么自然简单的姿势由他做着,却透着迷人的性感,又无法忽视那身为军人铁壁铜墙裹挟雷电刚毅严正的面容和傲骨,令人移不开视线。
低沉轻缓的音符从他口中泻出,一个一个抚平熨帖着贺九山沟壑纵横的心脏。
刘半城望着远处的天空,山峦叠加,山峰起伏;墨色的眼睛隐在逐渐暗下来的天空。
在军区后山的土坡上,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绕指柔般爬上了昏黄的天际,在两个男人身上流水般涤荡着疲惫的四肢和创伤的心......
第9章9
猴子他们最近发现,贺九山和他们一块玩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要么传呼机发去了消息没回应,要么去首长楼找被家里的贺奶奶和勤务兵告知人不在;后来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贺九山和导弹营的二排一班的一个兵走得近。
“嘿,二哥,你说咱山哥怎么莫名其妙和这个兵走到一块儿了?你瞧这都多久没跟我们聚了。”
卫二一支烟按灭在啤酒杯里,似笑非笑。
“看看去。”
沈阳这几天狂下暴雨,从哈尔滨到牡丹江上游的森林地带更是大水磅礴,历年来的山洪也更多。军区几个营区紧靠元江,周边很多水道与元江贯通,近期单位房管所在一次巡视过程中发现营区围墙出现塌陷,房管所官兵人手不够,就在其他营区调来了一些兵。
贺九山也是最早知道的,他小时候老在这几个营区附近作孽,到了这个季节就特别兴奋,因为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收获。
作为加派的抢修官兵,刘半城也在这个地方待了一个上午,他全身浸入水中排水修道的时候贺九山就站在边上悠然自得地笑。
“你笑什么?”
“笑你那严肃的表情,真够傻的。”
刘半城看着他,“怎么个傻法你倒说说。”
“你来沈阳军区没多久,当然不知道了,”贺九山环抱着胳膊,“这些塌陷的地方都是螃蟹的一些水生动物产卵打洞,在堤坝下面挖了一条水道。一到这个时候我就带着人来捕螃蟹鱼,对我来说可是好事儿。”
刘半城嘲讽地回他;“这些水道直接影响营区安全也叫好事?”
“不是有你们在这儿抢修吗,有什么好怕的呀?是吧?解放军。”贺九山撅起下巴吊儿郎当地说。
刘半城看着他,笑而不语。
“哎,一会儿我捉了螃蟹让家里的勤务兵蒸了给你带几只,尝尝野味儿。”
正说着,口袋里的呼机响了,是卫二。
贺九山朝刘半城一摆手,示意他有事先走了。
卫二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把两人嬉笑谈闹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山子,这就是你所谓的收拾?”
贺九山没听出他话里深意,直接大方地说,“刘半城这个兵以后就是我兄弟了,你们几个以后也别跟他过不去。”
“听见没?”
贺九山踢了他一脚。
“知道了。”
“那行了,我有事,就不跟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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