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清简寡言有种旁人莫及的清醒,是以众人皆压下胸中波澜细听她说道:“梨画是祁大人自小亲善之人,本身亦极聪慧热切,摒除家世之嫌一心为国决无异心。玉竹以幼弱之躯慷慨自请赴险扶危,又是随陈将军早年即委以重任的智计之才,复何可疑?至于嫣若率直了些,到底也是心地单纯的,将军、祁大人和天香更是青年才俊百不得一——我们原本有这么丰富的人才,何故因祁长史一封信便相互猜忌至此?”
见众人各自沉思,她自知这听上去不过像是劝人讲和的陈言套语,遂悄然叹息一声更认真地看向纪嫣若:“你口口声声讲证据,自己也要先拿出证据来是也不是?祁长史就算是探得梨画的身份写信以示警,但祁长史与梨画素不相识,得知此事而生疑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如今梨画既然肯自己承认,她历来所为我们皆有目共睹,此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
宋梨画低头,双颊灼烫,心底却芜杂难言。她何尝不知此言在理?反省之下又何尝不知自己适才冲动?只是似乎有什么细小的裂缝蔓延成难以逾越的沟壑,无可弥补无可挽回。
“再者若这本就是朝中奸人胁迫祁长史离间我们,我方这般猜忌,岂非亲者痛仇者快?”楚墨昔见无人再言,复和缓提议道:“祁长史此举疑点既多,我们才更当齐心以应。不如现下各位且早些歇息,明日神志清明时再与祁大人一起商议?”
她目光清澈,湛湛流光,仿佛覆压炽焰的薄冰。陈韶赞许看她:“平日但知楚医官谦恭,未料清透若此。”复又转向余人音调一沉,“岌岌时事,济济英才,本当倾力齐心,如此情状岂非可笑?且各回房,休得再论。”
宋梨画怔忡一瞬,略略安下心,想来想去到底是尚有不甘,轻声道:“楚姐姐冷静我等殊是不及,便先回去了。”言罢转身欲行,又蓦然仰头看向陈韶,目光如隐隐寒星,一字一顿道:“只是但愿将军自己也真能‘用人不疑‘才好。”
余人的神色她也不想再看,当下推门而出,身后的烛火在激风间疯狂跃动起来。皎皎月色,飒飒秋声,所有被压抑钝化的感官瞬间全部鲜活起来。她并不回头地一直走,踏过白雾清霜,枯柯纤梗,踏过寒蛩夜泣,碎火飘萤。砧声断续而未止息,在千家夜色里荡开,将之前的闲愁染作真切的凄凉。渗入四肢百骸,悲苦近于恐惧。
——若这只是个开始呢?
纨素既已成,君子行未归……盈箧自余手,幽缄俟君开。腰带准畴昔,不知今是非?
不知今是非?
☆、起义
当江南的萧飒秋声转作淫霖冻雨,当中原的黯淡重云化为纷糅霰雪,所有阴谋猜忌为承平盛世的蔼蔼清光所淹没的同时,暗自滋长的是猝不及防的危险。
是岁春寒难消,夏日酷烈逾月不雨,入秋又频降严霜,及至秋收所获不及往年半数,君王却偏徭役不减,更以军备之名赋税反增。如此看似巍峨富丽的城阙间,早已家家蓬门户户箪食,在北风骤至时竟难得一衣御寒。
于是当毗邻京郊的乡镇间有人饥寒之下愤而入官家要粮,被毫不留情地乱棍打出,激怒间的向一乡衣食无着的乡亲提议揭竿举事时,毫无意外地一呼百应。
就像一切农民起义应有的那样,平时或温良或愚顽的农人自田垄桑竹间抬头,全都抱了无限慷慨无限激情,家中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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