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是收割性命的凶器;拿在侠士手里,却是保护弱小的宝刀。你不能因为刀上有血,就随意恨刀子,也不能因为学生们遇险,就畏于书本,不敢再收徒授业。”
“知识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理解,怎么用,都因人之本性,与你无关。”崔俣目光移转,看着王复,黑白分明,清澈澄净,声音柔柔的,很轻,“世间有阴便有阳,有明自有暗,有小人,也有圣者。若只看到不好的一面,放弃好的一面,岂非不公平?这些年,你只看到奸狡小人,有多久,没注意风采斐然的有识之士了?”
王复终于身体放松,跌坐到椅子上,眸底里透出惊疑。是啊,他有多久……没关注好人了?明明真正的有才有德之人并不少。他这些年,都做什么了?
房间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微风拂过树枝的声音,沙沙作响。
小老虎见老头坐下了,气氛没那么紧绷,撅着屁股想跳下来,被杨暄紧紧按住。
良久,崔俣说话了。
“借您名义卖的那些书,晚辈都挑选过,晚辈虽才能有限,却可小做保证,那些书并不会太堕您老威名。”
他整理仪表,端容肃手,走到王复面前,深深鞠躬:“对不起。晚辈知您伤痛,却狠心戳之,令您伤心难过,实在不敬,但晚辈不悔。”
他直起腰,定定看着王复,目光灼灼,似有群星闪耀,泛出天际花火:“哪怕得您恨,得您怒,得您报复,晚辈仍要做!您德高望重,胸怀若谷,博古通今,满腹珠玑,纳才从不看家世,只观人品德行,您这样的长者,纵观大安朝,只您一个!您避世离群,是得了清净,却是整个大安朝的损失!为了这天下世道,江山社稷,为了全天下的读书人,晚辈哪怕身背骂名,也不惜一试!”
王复身体一颤,看向崔俣的眼底,满满都是可置信:“你是……为了我?你希望我再出山教人?”
崔俣神色坚毅:“世间再无长者比您更适此道!”
两行浊泪流出,王复以手遮目:“你……这孩子……”
“我知您心有不甘,不愿,晚辈其实也不愿看到这些,世人谁不愿苍天清明,社稷稳固,海宴河清?”崔俣眉目低垂,长长睫羽在眼下留下阴影,声音很轻,“可是不可能,总会有蛀虫在这处那处出现。”
“事有不可知者,有不可不知者,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这天下,总需得有这么一种人,带着良知,带着操守,带着哪怕被万人痛骂,名誉尽失亦不悔的觉悟,行潜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铲尽天下奸恶。晚辈……想做这其中一员,您相信晚辈么?”
崔俣抬头,目光切切的看着王复,内里似有孺慕,似有羞涩。
王复心中一震。枉他自认聪明半生,竟没看出这孩子竟心怀山河,志向如此远大!定计激自己,这孩子不定心里多难受,自己却……却……那样辱而骂之。
当是时,杨暄眼疾手快的放开小老虎。
小老虎瞪着老头研究老半天了,觉得十分新奇,一得自由,主人都不顾粘了,跑近仔细看老头,还试探的蹭了蹭老头的腿,“喵嗷”的叫了两声,含糖度五颗星。
王复感受到小腿软软温度,低头一看,正撞上小老虎琉璃似的,天真无邪的眼睛。
他心内一软,愧意满满看向崔俣:“你……”
崔俣暗赞小老虎干的好,并不等王复话说出口,直接阻了,神色郑重:“晚辈志已立,然说不如做,您切莫马上回答,只管冷眼看着。”
王复看着崔俣,目光复杂,指尖微抖,几欲老泪纵横。
末了,他随手抱起小老虎,长长一叹:“你们这些孩子,哪里知道朝堂奸人的险恶之处。”
“说他们奸,他们并非每件事都算计,从不为民着想,只要不动他们的利益,他们大抵懒的看你一眼,若是你看不惯,哪怕试着伸伸手探探,他们也会置你于死地。”王复声音苍老,给崔俣讲述了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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