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唐缓近来对此极是熟悉,她知道来人定是段筝歌。
段筝歌坐到唐缓身边,将手递到她面前,上面躺着的木雕令她既熟悉又陌生。依旧是那块崖柏木,却被雕成了栩栩如生的凤凰模样,细致到连羽毛都纤毫毕现。唐缓垂眼,看到他修长手指上细小的新伤,心中软了软。
她有些出神地盯着那些发红的伤口,突然想起之前他与木姑娘相处的情形来,一次一次,段筝歌似乎都在护着木姑娘,从未有例外。她便是介怀之前的牵连与误伤,却不能否认,段筝歌对木姑娘的千好万好,只因他将她当成了真正的木申。若是算起来,也当真是笔糊涂账。
段筝歌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由解释道:“许久不用刻刀,手有些生。”唐缓闻言回了神,伸手接过木雕,段筝歌神色一暖,喃喃道:“幸好未曾酿出大祸,我竟还能亲手将它给你,上天也算待我不薄。”
这一句声音太浅,唐缓却听的一字不漏,所有不好的记忆似乎都止步于此,她抬头定定看向段筝歌,眼尾突然弯了弯,笑意自眼角眉梢漾开去,直惹得段筝歌愣住。
唐缓只是在想,眼前之人曾为她挨过鞭子也为她受过拳脚,曾为她下河捉鱼也为她抢过馒头,他教她习字,也偷偷陪她练武,彼时他的身子那样单薄,却在接受她一次微不足道的善意后,无数次勇敢地挡在她身前。
唐缓执起段筝歌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道:“谢谢你,还活着。”
段筝歌一笔一笔地看着,最后一笔落下时,他红着眼睛将唐缓揽进怀中,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唐缓便安静地任他抱着,只觉时间当真已过去许久,水巳曾经单薄的怀抱竟已这样宽厚。
钟晹绥便在这时走至河边,看到唐缓身边的酒壶,轻轻蹙了眉头,看到段筝歌抱着唐缓时,眉头蹙得更紧。他抬步便要过去,一人却从斜里跳出拦在钟晹绥身前,颇有气势道:“即便是北静王,也不准破坏主子的好事!”
钟晹绥眉峰微动,刚要将人挥开,便听身后有人轻笑,楼大夫上前几步,问道:“他二人的关系何时进展这样神速了?”
钟晹绥看着那二人的方向,不知想到什么,轻哼了一声。
楼大夫却笑得更加欢快,用手肘碰了碰钟晹绥的胳膊,打趣道:“吃醋了?”
钟晹绥罕见地白了楼大夫一眼:“你莫不是太闲了?”
“啧啧,你竟连这翻白眼的习惯都学来了。”楼大夫也看着河边的两个人,“方才听闻,你开始让王府筹备婚礼了?”
钟晹绥并不惊讶,他未曾想隐瞒此事,低低地“嗯”了一声。见楼大夫未再开口,钟晹绥突然道:“无论如何艰难,我只娶我心爱之人。”
楼大夫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钟晹绥却定定看着唐缓,楼大夫蓦地垂眸低笑,只觉世间的缘分也许当真是上天注定。
傍晚时,一行人寻了客栈下榻,楼大夫去药铺抓了药,唐缓便再次泡入了药桶中。
此时屋中无其他人,唐缓翻出不久前买到的襄国杂记,靠着桶壁逐页翻看起来。只是直至最后,酆暥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唐缓将书册扔在一旁,头倚着桶沿,无奈闭了眼,她出谷后在铺子里买的书,几乎全部未曾有她想找的人。
泡完药浴已是晚饭时间,唐缓下楼用饭时发现,一楼大堂中几乎已没了空桌,客人多是商人模样,似乎也因赶路至此歇脚。
走至桌边时,钟晹绥见她好奇,便开口解释道:“下月正逢益国三年一度的芳茶节,几国茶商皆争相前往益国,想必途经此处的人不少。”
唐缓恍然点头,心道:茶哪里有酒好喝。
钟晹绥似知她所想,食指微弯弹了唐缓额头一下,无奈道:“酒便是再好喝,也是伤身之物,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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