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时逸之给咬麻了,正在慢慢的肿起来。
场面一时很有些僵持。
事已至此,万幸的是时老爷子没有我爹那样点火就着的脾气,不幸的是时老爷子比我爹还要刻板。
时老爷子没有抡起手里那根拐杖,只一声不吭的把时逸之接回去,临出门前回头,甚是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
时老爷子道:“兰儿有什么做的不妥的,你多担待。”
我连忙陪着笑拱手作揖:“您说哪里话。”
时家人走了,留我一个独守空房。
此时已经入夏,方才我送时家人出门那会,见院中成片的虞美人已经开了,迎着夜风,细长花茎纠缠在一处,晃眼染红小半个院子。
我躺在床上,伸手摸一把嘴唇,肿的老高。黑暗中我辗转反侧,痛定思痛,脑子里走马灯一样过了许多事,以及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是关于谢璟的。
梦里,我恍惚又回到几年前的上元佳节,谢璟着一袭银白绸衫,自人群中缓步行出,至我身前弯腰行过一礼。而后谢璟慢慢抬头,眉目鼻口依次模糊了,手里的扇子也变成时逸之的。正惶恐,身旁忽的窜出一个小伙计,身材精瘦,猴儿脸。小伙计延着笑脸冲我喊:“唉,来一份炸臭豆腐不?”
小伙计话方说完,谢璟的头跟着变成一块白白嫩嫩的水豆腐,四四方方顶在脖子上,甚为滑稽。另一方,小伙计仍然不依不挠:“唉,来一份炸臭豆腐不?”
我被变成水豆腐的谢璟吓的一个机灵,陡然醒转,睁眼已是大亮,嘴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原是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陛下嘱咐我仔细养伤,下旨免了我今后五天的早朝,但实际上我恢复很快,睡一觉已是生龙活虎的。穿衣洗脸,束发吃饭,我一面嚼着馒头一面嘟囔着问林叔:“我爹我娘什么时候回?”
林叔手脚麻利的给我添饭:“后天就回,路上要耽搁两天。”
我哦了一声,馒头吃了半个就扔回盘里,不因为别的,嘴疼。时逸之嘴唇挺软,牙口是真利。……不妥不妥,这大早上风和日丽的,我怎么总在想时逸之,断袖是一回事,与谁断又是另一回事,谢璟是个教训,事实证明在断袖这条路上,玩闹另算,认真的大多没有好下场。
我家与时家的关系,我与时逸之的关系,更更一定没有好下场。
既然没有好下场,我绝不能因为时逸之替我挡箭未遂,就贸然的把从前对谢璟那点小心思全转到时逸之身上,这是害他,也罢,断袖这事便在此止了吧。从今往后,不止不该拖其他人下水,连我自己都该早些上岸,或许正如我爹教训的那般——软玉温香抱在怀里,儿女绕膝才算真福气。
软玉温香,软玉温香,我的将军夫人——时兰是个千万不能肖想的,家里的不能碰,该去哪里寻软玉温香?
我把挽在胳膊上的袖管子展平放下来,又拨下一绺头发垂在额侧,面对铜镜微微一笑。不错,挺俊,也挺骚包,除了嘴上一块血痂,打眼一望还真有那么几分招蜂引蝶的潜质。我拍一把桌子:“林叔,我出去转转,中饭在外面吃。”想了想,又补充道:“晚饭兴许也在外面吃,兴许……兴许还不回来睡。”
林叔冷眼看我手忙脚乱的捯饬,不忘追问一句:“少将军,您去东街还是西街。”
我皱着眉毛咧嘴道:“东街婉月楼!”
东街俩字一出,林叔抖擞起精神,弯腰眉开眼笑的让了路:“去吧去吧,今晚上便不给您留吃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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