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拿在手里,有的帕子绣的是三月牡丹艳压百花,有的是六月荷花才露尖尖角,有的是九月绿枝重重藏着数点红的海棠,有的是腊月一枝白玉条上寒梅,又有兰竹菊各种,最下面的,是一副鸳鸯戏水。
林林总总,各式各样,却都有着一个特征,帕子边上,金线绣着祥云,银线绣做海浪。
莺儿道:“好好的帕子,姑娘熬了多少夜,才一针一线绣成的,烧了做什么?”
宝钗道:“留着做什么?烧了吧。”
文杏懵懂,挪来炉子,捡起一块帕子,扔进炉子里。
火光瞬间将帕子吞噬,帕子无力地化作一堆灰烬。
火光跳跃,宝钗的睫毛颤了颤。
她曾暗暗留意,水汷前来找她,身上总没个帕子,汗水经常顺着他的鬓角落下,他满不在乎地用手一抹,像个大花猫似的,然后再冲她傻气一笑。
水汷与其他世家子弟不同,身上也不喜欢带金银玉佩,玉带一勒,连个香囊都不坠。
宝钗曾偷偷不着痕迹地问过薛蟠,薛蟠道他的香囊帕子络子都是香菱做的,走到哪带到哪,别人见了,他也有面子的很。若是男子身上没带这些东西,必是没有妻妾的,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开口问人要,便索性什么也不带了。
宝钗不知水汷是没人做,还是不喜欢带,夜里睡不着时,她还是做了帕子香囊。
从狩猎场回来之后,湘云时而发呆,时而兀自傻笑,宝钗问时,湘云一脸羞红,怎么也不说。
少女心事,宝钗如何不懂?
她以为她和湘云探春一样,遇到了对的人,她也一直以为,水汷待她是特别的。
世间能有几人,能冒死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女子?
水汷待她的好,她心怀感激,只是不知如何去表达。
她这一生,为家族筹谋太多,却不曾在爱情里为自己筹谋。
她做得来大家闺秀,端庄持重,却做不来湘云的小女儿态,甚至连探春的果敢与孤注一掷,她也做不来。
她与探春湘云不同,她有着日薄西山的家族,她需要日夜筹谋,甚至步步为营。她的家族,她的皇商出身,不允许她有丝毫差错,她是这个家族最后的希望。
所以面对于水汷炽热的眼神,她什么都不敢做,也什么不能做。
但她还是绣了这些帕子,做了这些香囊,她告诉自己,这是谢水汷的救命之恩,没别的意思,她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东西做了一大堆,却从来没有送出,她不知如何送,也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那夜左立来访,三言两语,击碎她所有幻想。
她突然想起在宫中得知的秘事,天家的人,是最敢于冒险的,她不确定水汷是不是也是这样。
感情就像小心翼翼地堆着积木,一点一点搭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做成华丽而又梦幻的城堡。
然而破坏这个来之不易的城堡,往往只需要轻轻一推。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便不可自制,明明知道左立的话有多么的不可信,但她还是信了。
梦醒了,雾散了,少女粉色的幻想也随之飘散。
她是南安王的王妃,但也只能是王妃了。
她会尊他敬他,为他操持家务,举案齐眉,但再也不会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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